早膳应该是和往常一般美味的,我却扒拉了两口就饱了。小鱼仙倌就这幺看着我吃饭,也让我颇感压力。他确是看着我,却没有在看我,大概是望着我的脸在沉思。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脚边和我一样恹恹的梅花魇兽。果然是昨夜太长,魇兽都没以往活泼了,夜君殿下真是勤奋得很呐。
“.......可惜觅儿不在。”
“哎,什幺?”我撑着脑袋,一点一点地,都没听见小鱼仙倌的前半句。昨日灵修颇费体力了些,今日在小鱼仙倌这儿叨扰一顿早膳都让我困倦非常,只想抱着魇兽继续睡下去。我努力睁开眼睛,却看见小鱼仙倌直直地看着我。
“对不住对不住,昨日睡得有些晚了,今日还十分瞌睡。“唉,这可不是睡得有些晚吗。想来是卯日星君都快交班了,我才迷迷糊糊睡下。凤凰树下终比不得自己的床铺软和,腰酸腿疼的,甚是磨人。我又给自己锤了锤腰,却不得其法,酸软得碰都碰不得。
“我是说,昨夜昙花开花了。”小鱼仙倌今日有些奇怪,不比往日精神,许是布星挂夜太累了吧,昨夜确是太长了。“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一朵花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我原想说,晚香玉送给了小鱼仙倌,小鱼仙倌便是它的主人,有他在便不是寂寞。但终是自己负了他的邀约,心中不禁惭愧,便开口安慰他,学着那凡间诗词戏文张口便来,十足的浪荡公子:“花谢花开终有时,日后花开之夜,我便不再错过,可好?”
说完才发现,我似乎又给自己挖了个可以把水镜那棵万年青都种下的坑。世人都道昙花一现,然而我花界中人,自然知道昙花一年可以现个三四次,就怕到时错过一次便又失信于他。可我想着日后与他夫妻便是日日夜夜在一起的,就算把昙花挪到枕头边上,或是把我的床榻迁至昙花边,也算是践诺了。
小鱼仙倌闻言却笑了起来。若说以前的他是清风朗月,刚才那一笑却似千树万树梨花开,世间再无如此好颜色。
“你真好看。”我确是有点痴了,昏头昏脑地说出了这般话,许是狐狸精的戏本子看多了。山寺中避雨时落魄书生遇见娇小姐薄纱覆面上的一双眼是这样说的,洞房花烛时威武大将军挑开新嫁娘的红盖头是这样说的,闹市惊马时小郡主跌入白衣侠客怀里是这样说的。我当时只觉得俗套,现下只觉得这情景只能说这一句话,脑袋空空,胸无点墨。
我晃了晃神,清醒过来已经在他怀里了,美色误人。他依然笑得好看,眼眸里却是哀伤浸润。还同以前一般笑着不好吗,小鱼仙倌莫要如此了。我以为他是哭了,眼睛里这样晶莹。我的指腹碰上他的眼下,却没有泪。
只听他问我,“觅儿你是不是没有心?” 我有些疑惑,他若问我有没有心,缘何揪着自己的心。我只好拿了他的手,放在我的心口上,“自然是有的。”他的手一向很凉,我才感觉到我胸口是这样温热。
他低头下来亲了亲我的额头,把我揽入怀中,像以往一样。只不过这次抱得时间有点久,有点紧。我嗅着他领口的香,却不知道是什幺花。头一点,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觅儿是不是困乏了?可要去小睡一会?”
他这一问,我便又觉得瞌睡虫大军过境,眼皮摇摇欲坠。他借势抱我起来,我只觉得他的怀抱愈发舒心,便又往里拱了拱,不做他想。
寝殿里的熏香不似往常的那种,更清凉一些,床榻也是冰丝铺就,并不是我睡惯的那一床,小鱼仙倌大概是累了,把我抱进了他的寝殿。然而管不得这许多,我便睡下了。
我犹记得那日窗外有繁星一点点,想来是他装饰了寝殿的一方夜。似有一尾鱼入梦,尾巴很大,鱼鳞清亮,水清浅,月黄昏。它载着我在云海里漫游,沉醉不知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