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小羊IF】女高中生与双子恶魔14(虚实交错的世界线)

漫入鼻间的,是沉重到快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潮湿空气。

豆大的雨珠从头顶砸落,敲在边缘与缝隙都布满青苔的石板地面上,飞溅着激起混合著泥尘的恼人水污,顾小雨茫然地擡头,发现自己正独自站在一个交叉路口处,四周尽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古老欧风建筑。

她伸出手,淅淅沥沥的雨水直接穿过了掌心,身体呈现半透明的状态,虽然嗅觉还在,也能感受到周遭的冷热变化,却似乎没有办法触碰到这里的其他事物。

地心引力对她放松了限制,现在的她就像个跟羽毛一样重的幽灵,尝试蹲低后努力往上一跃,她轻轻松松就跳到了一米五、六的高度,然后轻飘飘地落了地,庆幸的是没有沉到路面底下。

「清醒梦?」好奇地看着周遭这辈子从未亲眼见过的陌生街景,过于逼真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告诉她,事情似乎没有一般的作梦这么简单。

孩童嬉笑的玩闹声引起她的注意,被嘈杂雨声掩盖,模糊话音也变得断断续续,顺着音源传来的方向走去,她路过了转角,映入眼帘的一幕让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

灰色雨幕中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瘦小孩童,过长的鸦色头发被雨水打湿,一条条一绺绺全贴在细得惊人的脖颈上,尽管雨势甚大,他身上却只套了件不合身的发黄旧衣,赤脚站在磅礡大雨里,他低垂着头让人难以看清面上表情,脚边的泥水中还躺着几块疑似面包的团块。

站在木制阶梯上方的屋檐下,几个跟他同样打扮的孩子抱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嘴里嚷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但嘴角鄙薄的嘲笑就足够解释这是什么情况。

「尤里安……!」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尽管看起来年纪变小了,顾小雨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近日里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用软糯声音呼唤姐姐的可爱男孩,快步往雨中失魂落魄的孩子冲去,她只差几步就能抚摸到他,但就在快要接近他时被一面无形的空气墙拦住去路,硬生生被隔离在这一段距离之外。

「搞什么鬼!」忿恨地砸着眼前看不到的墙壁,她想上前阻止眼前发生的欺侮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雨中的小孩弯下干瘪的脊梁,在阶梯上传来的哄笑声中把沾满泥沙的食物捡起来放进口中机械性地咀嚼。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不是没有看过霸凌,但那都只是教育宣导影片里面套好的场面,少女第一次亲临现场,却是目睹最重视的人被当作蝼蚁蹂躏,这样的冲击让她手心止不住地颤抖,紧靠在无形的隔阂上,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像被放进玻璃罐里投入大海,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存在,却丝毫没有插手干预的能力,可在门廊上的孩童们把堆放在旁边的石砾捡起来砸向他时,她清楚听到他们喊他尤里乌斯,这出乎意料的叫唤让她征愣了一瞬,看向他的时候也仿佛牵线木偶般,哑声吐出这个名字。

仿佛听到了什么,瘦弱的小孩擡头,却被扔来的石砾击歪了脑袋,碎石块的锋利边缘割过他的左眼上方,差一点就带来不可抹灭的永久伤害,从眉间淌下的殷红血液瞬间被骤雨冲刷干净,但没过一会又源源不绝地再次涌出,为了不让血水流到眼睛里,他闭着左眼蹲下去,在同龄人的笑闹声中将身体缩成一团,默默将脸埋进了手臂。

如果这是一场梦境,那简直真实得太过残忍。

挥手、大叫、奋力搥墙……顾小雨试了无数种方法,最后发现没有一项有能力改变如今的局面,甚至连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毫无头绪,新鲜感只有初来乍到的那几分钟,再之后她就像个被抛进异世界的游魂,只能跟在唯一熟悉的小孩身后看他如何被这座城镇的大多数人所厌弃。

时间的流逝是扭曲的,有时脚下地面一个晃动,日月就完成了一轮交替,昼夜的不时转换让她找人找得发疯,但也在这样的考验下迅速摸透了小孩的生长环境,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他同样是在育幼院长大的,也知道他在这里的待遇比牲畜还差,每次找到几乎都是在忍受别人的殴打责骂,但即使她很确信自己追随的这个孩子就是尤里安无疑,身边的每个人却都是用另一个名字唤他,就算她认识的那个名字的主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着每个夜晚在干草堆里忍着疼痛挨饿受冻的小孩,有时她也会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另一个与他相貌一样的孩子,没有在这时候陪伴在他身边。

这样的问题很快就有了解答。

在一个起雾的傍晚,她的尤里安被浑身酒臭的粗鲁大汉强拉到人烟稀少的暗巷进行猥亵,在她咒骂到嗓子都快哑了的时候,眼熟的红黑色触手终于穿透了人类的身躯出现在这世界上。

她认识的两个孩子,最原本是同一个身体上的两个意识。

欺侮的家伙、嘲弄的家伙、诱骗的家伙……这具身体内的第二个自我醒来了,并在原先那个意识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周遭的人群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

越来越多尸体被发现,镇上的气氛也从平和陷入了紧张,但她发现这个阶段的尤里乌斯做很多事并没有考量到后果,留在案发现场的线索也清理得不够彻底,力量一恢复就埋头于杀戮的代价,就是最后行迹曝光,被震怒的民众逼入了绝境。

为他们准备好的火刑架在城镇中央森冷地伫立着,周围的火把在燃烧,就只差将谋害人类的恶魔之子绑上去燃成灰烬,跟随着脚步慌乱的尤里安跑过广场边的小径时,尽管她隐隐猜到这可能是攸关两个男孩过去的幻像,但看到火刑架后,难以言喻的害怕还是化成鸡皮疙瘩爬上她的背脊。

她忽然想到,如果这是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那么就算今天他们死在这里,其他世界的命运轨迹也不会因此而有任何动摇,或者说可能有无数个别的世界的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是被绑上刑架,被凶猛的火焰吞噬得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噙着恐惧的泪水跟着腹部被砍刀划开一道口子的男孩躲进最后的空屋,顾小雨听着猎犬逐渐逼近的低吼咆哮,忽然就憎恨起什么力量都没有的自己,只是没有得以自怨自艾的时间,当她踏入尤里安藏身的房间时,就像被人一棍子狠狠抽在脑后。

屋内正在拎着尤里安的衣角塞进壁橱的女孩,根本就是她自己的模样。

「妳是……!」猛地从床上坐直了身体,顾小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还维持在最后的空白,棉被落在单人床旁边的地上,她戒备地环顾四方,虽然身处在一片昏暗之中,但公寓套房固有的室内格局还是依稀看得出大概轮廓。

「回来了……?」不可置信地颤声吐出这句话,她撩起自己被汗水浸湿的浏海,发觉自己明明在那世界跨越了可能是以年计算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却只剩短暂的几个片段,除了印象鲜明些的几个事件,其他记忆都像醒来便会遗忘的梦境般正在快速消散。

擡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她很确信最后她有碰到那个跟曾经的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那种流过皮肤表层的刺麻感还有些许残留,或许就在那面对面的千分之一秒里,对方也看见了她的存在。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落在卧室门上,她瑟缩了下身子,陷入混乱的大脑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但在她抓到床头的手机前,敲门的人就径直把门给推开。

「姐姐怎么了?作恶梦了?」

房里的灯管在闪烁两下后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倚在门口的尤里乌斯用吸管啜饮着玻璃瓶装的全脂牛奶,手上还拎着不知从哪翻出的电视游乐器把手,某款知名横向格斗游戏的背景音从外头客厅传来,他一副闲适放松的居家模样,与另一个世界里总是沾满血污的触手恶魔简直判若两人。

「妳在学校被我们做到昏过去了,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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