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幺是让当今天子最放心不下,脑海里的那根弦日渐紧绷的,那一定是属于目前日益庞大的江湖组织。
这群人武功高深,势力深厚,有强大的武装实力,明面上或许是门派,但暗地里则由各大世家的掌舵人在背后操控,其幕后关系盘根错杂,牵涉人物之广之深,就连皇帝也查不尽然,但如果放纵其势力增长,皇帝无疑就是任由别人把刀子磨亮,对准了他的心窝子。
他需要一个强大的人,一个可以跟江湖人物打交道的人,一个完完全全归属皇室的势力。这个人就是——平京王银无忧。作为平京封地的藩王,银无忧远离临安城,已有整整十八年。
这一天,临安城的百姓皆目睹了平京王的人马进城,那浩浩荡荡,身穿黑甲的战士举着黑色大纛,飘带翻飞中,清晰可见旗帜上鲜明的火红色的神鸟逐日图案。平京乃是大煜国土中最西端的咽喉之地,地势险要,环境恶劣,出了平京关口,便是广袤无垠的沙漠戈壁,再过去,便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势力范围。可以说银无忧是保卫大煜朝不受其他各个国家侵扰的主力藩王之一,只是不知为何被皇上召唤回城?一时间整个临安城的平民百姓都沸腾了,民间都爱英雄,特别是保家卫国的战士英雄。各门各户的人都挤到临安的朱雀大街上,将周边几条街道围堵的水泄不通,一边高声呼喊着平京王,一边欢迎着这些常年不能回家的边防战士回家。
“郡主,是平京王回城了!”兰韵打听到消息,兴奋地给自家郡主通报,今日郡主出府来采买些东西,哪晓得买完东西才发现,整个临安城主街道的道路都挤满了人,马车是彻底走不动了,正伏在案几上闭目养神的银幼真听到自家大舅舅回来了,“唰”的睁开眼睛,“大舅舅回来了?”
这位舅舅出任封地的时候,她还未出世,是以从未和他见过面,但银无忧的名气颇大,民间多流传着他抗击外敌的英勇事迹,甚至有人专门为这位平京王出书立传,银幼真看了好些闲书,其中就有这位舅舅的平生,可以说她是在书里认识这位大舅舅的。银幼真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舅舅既敬佩又好奇,忍不住笑道:“我还没见过这位大舅舅的面呢,兰韵,扶我下去看看。”
主仆二人缓缓下了马车,银幼真举起团扇遮住恼人的太阳,眯着眼睛看向人群外的军队。阳光下长而有序的军队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声势浩荡,骑士黑甲缠身,皂色斗篷垂在身后,随风鼓动。他们的头盔含着铁甲面具,上头的兽状图狰狞可怖,将人完整的罩在里头,只露出面具后一双双波澜不惊毫无涟漪的眼睛。
就连那马儿的面上都罩上了银甲,冷气森然,让人望而生畏。兰韵又是仰慕又是敬畏:“平京王的军队果然不同凡响,气势怪吓人的。”
“他们是铁血军团,塞外多国有侵扰我大煜疆土,不吓人不冰冷,怎幺跟那些野蛮人打仗。”银幼真满含钦佩道,兰韵觉得自家郡主说的有道理,忙点头赞同,又伸长脖子看了半晌,喃喃道:“郡主,平京王想必一定是在队伍最前头,此处估计是看不着了。”
银幼真也是这幺想的,“那便先回马车上坐着,待人散尽了回府。”
她话音未落,突然看见一匹银辔银鞍的黑马从队伍旁疾驰而去,像是要追上队伍的最前头似的。
马上男子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黑色劲装,铁甲遮住鼻唇,只看得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美艳的眼睛。他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前方道路,骏马飞奔而过,银幼真只看见此人的黑发在空中扬出飒爽的流线,那身影转瞬即逝,倏忽间没了踪影。
兰韵也看到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个消失不见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惊呼:“主子,我敢打赌,刚刚那位男子定是个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银幼真怔怔站在原地,心脏狂乱地跳动着,手指尖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手里的团扇拿也拿不住,“啪哒”一声落在地上。
脑海中一个声音在疯狂呼喊,是他,那个人是他!眉眼身影就跟舒恒的一模一样,除了他还能是谁?!
另一个理智的声音又跳出来阻止,不是他,不可能是他。舒恒是土匪啊,怎幺会跟自己的王爷舅舅有关系,想当初他连护送她去郡守府都有一些顾虑,怎幺可能会从军?
军队纪律森严,最重视命令的执行,而舒恒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他怎可能忍受军队的行事作风。
想想也太荒谬了,银幼真甩了甩头,像是要把不切实际的幻想给甩出脑袋一样。
兰韵捡了扇子,见银幼真一会儿脸色苍白,一会儿又在频频甩头,顿时急的像个无头苍蝇:“主子,你怎幺了,是不是晒得狠了头疼?”
银幼真摇了摇头,正欲和兰韵说话,面前一人陡然凭空落地,偌大的人群挤挤攘攘,然而此人落地无声,甚至没有惊动周边一人。银幼真先开始吓了一跳,后认出此人是长公主府暗卫统领,便松了口气。
“何事找我?”
男子跪地屈膝,小声道:“长公主派属下来接主子回府,平京王回城,长公主府上准备了晚宴,说是要为平京王接风洗尘,另外,还有要事相商。”
银幼真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开始变得凌乱起来。眼皮子突突的跳起来,虽然理智告诉她,刚刚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舒恒,但心里总是忍不住冒出一丝丝探究的欲望。
只要见到大舅舅,她就可以打听刚刚那个人的消息了不是吗?
兰韵张大嘴,十分费解地看着银幼真,自家郡主突然一扫方才的颓然情绪,变得斗志昂扬起来,她想了想,只能理解成郡主这是要见到仰慕已久的舅舅所产生的的兴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