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遇到他。
这样的人怎幺会来敲他家的门呢?他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卡其色的西裤,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甚至还打着领带,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他比初见时看起来更成熟,也更严肃。
这样的他,与这周围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甚至开始希望他没有认出自己。
他会是外地过来讨债的吗?可周徳强也不过是在镇子上,最多是县里去赌一赌……
看出她的疑惑,祁江岳主动自报家门:“你就是表哥的女儿吧?我是你五奶奶的儿子,祁江岳。江水的江,山岳的岳。你大概应该叫我小叔叔。“
周薇何等聪明,几乎是在他说出“五奶奶“的时候,她就大致猜到了祁江岳的来意。
如果说刚刚只是尴尬,那幺此刻,她的自尊便几乎被扔在尘埃里,踏成粉末。
她对周德强嚷嚷着要打官司的事情一早就知道,只是……来得怎幺会是他?
祁江岳此时也很尴尬,在女孩眼神一变的时候,他就明白,此刻的他们站在对立面了。只是看着她清秀苍白的面容,他心底有些软,终究无法把她和令人恶心的表哥表姐们归为一类。他还是眼前这个女孩的长辈,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同她相处。
幸好女孩没让他为难,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周薇让他退后一步,她迈出门槛,把门锁好,带着他去找周德强。
周薇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是习以为常,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巷子,一言不发。这里远没有帝都考究,除了几条铺着沥青的大路,剩下的小道都凹凸不平,沙土中藏着尖利的石子,还有随处可见的,畜类和禽类的排泄物。
祁江岳注意到,她尽量挑着干净平整的地方带他走,就好像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仅剩不多的自尊,每一步都不愿沾染上什幺脏污。
可是有什幺用呢?周薇常常觉得,她的生活便是脏污本身,从来没有过粉饰的余地。但是,如果连这点可笑的坚持都放弃,她的人生将彻底失去意义。
郁郁葱葱的大榕树下,摆着一个木制的方桌,上面散落着几张扑克牌,大部分的牌都掉到地上,落着一层土。几瓶雪花啤酒的瓶子歪斜地倒在地上,淌出的酒液浸湿了几张牌纸。几个汉子坐在小马扎上,向前趴在桌子上此起彼伏地打鼾。他们都穿着汗衫或是大背心,身上弥散着熏人的酒气,手臂上满是红肿的,蚊虫叮咬过的痕迹,显然是一夜未归。
周薇踮着脚走过去,戳了戳其中一个穿着破了一个洞的背心的男人,说有人找。
周德强睡得死沉死沉的,毫无反应。倒是旁边一个谢了顶的男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斜着眼觑她,露出一口大黄牙,嘴一张就喷出一股大蒜和酒臭的气息。
周薇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向后移了一小步。那人却一把抓住她纤细皓白的手腕,猛地一拽。周薇不察,趔趄了一下,几乎跌进他的怀里。
那男人摸着她生了一层薄茧的小手,嘿嘿地笑了几声,含混不清地说道:“你老子已经欠了我三千块了,你替他还呗……”
祁江岳见势不对,三两步走过去,狠狠扒开了男人的手,将他推到一旁。那男人径直摔了个狗啃泥,啐出口里的沙土,就想教训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子。可当他擡头看到祁江岳的身高和体格时,就如同哑了火的炮仗,只敢小声骂骂咧咧地说周德强家的小野种这幺早就找到了奸夫,真像她那个婊子娘。
祁江岳被这一切恶心透了,狠戾地瞟了那男人一眼。男人几乎被这凉凉的一眼钉在原地,不甘不愿地熄了声。
周薇被他拉着手腕,离开这个地方。只见他站在一丛满天星前,深吸了几口溢着花香的空气,脸色才正常起来。祁江岳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拉着这个小女孩的手,赶紧放开,却见她细弱苍白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圈红痕,分外显眼,有一种被凌虐的美感,忙别过眼去。只不知这痕迹究竟是他的杰作,还是属于那个恶心的男人。
周薇小声对他道谢。祁江岳打量着她的脸。
她的眼里没有泪迹,努力作出一副冷漠而倔强的样子,可她的身体分明仍在因恐惧而颤抖。
祁江岳收回自己怜悯的目光,不去戳穿她,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小女孩生在这种家庭,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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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我喜欢的一个作者被骂了很恶毒的话,直接封笔退圈了,很难过。说真的,读个小说不就是为了图个开心幺,不喜欢不看就是,批评也可以,但真的不至于用那幺恶毒的话骂人物和作者啊。也希望我这个小透明不要有被骂的一天(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