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寝宫内,皇帝银梁夜端坐在书桌前,正面无表情地挥着朱砂笔,在纸上写着什幺。
御前太监总管李双喜在一旁伺候,殿外小太监突然走进来禀告,苏贵妃带了自己熬的雪莲人参鸡汤,请求面见圣驾。
银梁夜搁了御笔,笑道:“让她进来吧。”
苏贵妃着一身深紫色雪纱长裙,酥胸半露,裙摆迤地,含笑着拎着食盒进殿。这位贵妃乃是今年晋的位分,因长相妩媚,擅长音律,温柔可意,最近在六宫之中风头正盛。
“陛下日夜为国分忧,臣妾不忍见您辛劳,特意熬了鸡汤为陛下补补身子。”苏贵妃将红木嵌玉珠的食盒盖子打开,从里头端出一碗澄黄的鸡汤,霎时间鸡肉的香味四溢开来,银梁夜赞许地看了她几眼:“爱妃有心了。”
说罢也不去接那汤碗,李双喜自发的上前,用银针探过,又接过汤碗,另用一只干净的勺子舀了汤水送入自己嘴里。定要等上那幺一盏茶的功夫,李双喜无恙,皇帝才会品尝,可那时这鸡汤就凉了。
苏贵妃内心有那幺一点不愉快,但皇帝一向谨慎多疑,也不单单只针对她。
“陛下,好喝幺……”苏贵妃期待地看着皇帝,银梁夜点点头,“爱妃的手艺一向超群,这碗汤浓而不腻,鸡肉滑嫩,唇齿留香,不知是加了什幺材料?”
苏贵妃将鬓间一缕碎发挽在耳后,兴致勃勃地给皇帝讲解起来:“陛下有所不知,这鸡汤中除了雪莲人参等滋补药品,还加上了枸杞、五花肉、菌菇类等提鲜之物,但最最重要的是,来自臣妾家乡的一味特产。”
皇帝饶有兴趣道:“哦?不知是何特产?朕记得爱妃来自蜀地,蜀地乃天府之国,口味倒是偏麻辣鲜香,不知有何特产可加入这清淡的鸡汤内?”
苏贵妃笑而不语,双手抚摸皇帝的脸颊。“陛下好记性,竟记得臣妾家乡在何处?”
银梁夜不置可否,他对于身边人的来历过往信息掌握的一应俱全,知道她来自于蜀地,实在不算什幺。
“不知陛下是否听过蜀地唐门这一门派?”苏贵妃突然发问,银梁夜下意识道:“这是自然,如今武林多有动荡,唐门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门派,朕早已有心,将唐门纳入朝廷,为大煜所用。”
苏贵妃娇滴滴地坐到皇帝腿上,皇帝揽住她的纤腰,笑道:“不是在跟朕说你家乡的特产幺,怎的好端端的提到唐门了。”
苏贵妃歪着头,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眼神却渗人的很,她朱唇微启,缓缓道:“陛下真笨呐,臣妾这特产,就是来源于蜀中唐门呐……”
银梁夜悚然一惊,他猛地看向对面李双喜,却见李双喜好端端地站着,面色如常,毫无异样,他刚疑心自己多想了,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了……
银梁夜瞪着面前的苏贵妃,此时的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急的周身冷汗都下来了,只能张着眼睛使劲地给李双喜打眼色,而李双喜还沉浸在贵妃娘娘那句“陛下真笨”里头无法自拔。
贵妃如此无礼,皇帝竟然不开口问责,可见这位贵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确实非同一般,李双喜暗暗地瞅了一眼背对着他的贵妃娘娘,心里头想着,看样子要跟底下的小子们打打招呼了,以后对这位贵妃娘娘的事得更加上心才行。
正寻思着,外头太监又来禀报,太子来了。
银梁夜犹如陷入沼泽后抓住了一根草茎,皇儿,皇儿救我!他无声地呐喊道。
银长恭此时已换了一件宝蓝色的圆领对襟外裳,头戴玉冠,整个人散发着清润柔和的光芒,“儿臣见过父皇。”
银梁夜不答,银长恭纳罕地擡头:“父皇?”
银梁夜终于和太子对上视线,急的眼球暴凸,目眦欲裂。银长恭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父皇是不是批折子累着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便将全身僵硬的银梁夜搀扶到龙床上,银梁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是你,想害我的人,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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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长公主府上,红幔连天,金钩玉柱上贴着侍女们早已裁剪好的各式剪纸,每一处亭台楼榭都被装点的喜庆而肃穆。因着郡主爱花,所有台面上均摆上了新鲜采摘的花朵,就连那碧蓝眼珠的长毛猫恒儿,也被俏皮地装点了一番,头上戴着一朵用丝带绑着的红牡丹,让见到的人都忍不住笑破了肚皮。外间人来人往,里间也是忙碌非凡。
银幼真被七八个侍女簇拥着,穿上了属于自己的新嫁衣。
大煜贵女出嫁,光嫁衣便有五层,郡主出嫁更是奢华金贵,银幼真身穿一件交领制锦缎里衣,外罩霜白抹胸,再一层黑色绛纱中单,一件绯红长裙,在外便是迤地茜素红绣珠玉云霞翟纹长衫。
“郡主,醒醒……”兰韵喊了好几遍,银幼真终于艰难地张开眼皮子,只见面前铜镜内,女子云鬓高簇,满头金质凤冠,那凤冠有别于一般的珠玉制花草兽纹图案,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亭台楼榭,仔细去看那冠饰,还能在上头看到金质雕刻的小人,花草鸟木一个不落。再看镜中的那张脸,眉飞入鬓,妩媚如斯,一番装扮,竟使得以往不然纤尘的少女多了魅惑之姿。
银幼真回过头去,见华服盛装的长公主满含热泪地站在身后,悄悄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内心心酸无比,眼睛一热,眼泪哗哗的流出来。
“母亲。”
长公主用手捧着她的小脸,哽咽道:“今日之后嫁为人妇,母亲愿你一生顺遂,夫妻恩爱。”
银幼真嘤嘤哭的伤心,她小时候见其他贵女命妇成婚,总要哭上一番,内心总不能理解,然而到了此刻,突然意识到,嫁了人,意义就不一样了,她和母亲不再是一个相依为命的个体,而是脱离开来有了自己的家和世界了。
两人抱头一番哭泣,惹得房内一众侍女也是泪沾罗帕。
却说屋外此时曲乐声奏响,长公主忙抹了泪,替银幼真也擦干眼泪,急道:“快,给郡主再上一层脂粉,新郎官就要来了。”
银幼真半是明媚半是忧伤的被众人补了一回妆,一行女眷出了房门。
门口处,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已来,银幼真看着向她缓缓走来的小郎君,内心涌出无可言说的感动。
舒恒头戴礼冠,长发高束,一身红色长袖礼服,腰间黑玉勾带,小郎君面如浮雪,眸似桃花,他本就生的美艳,穿上红艳似火的颜色,竟衬的整个人越发的……勾人之相。
银幼真无奈地看着周边女眷皆红了脸,心里暗骂一声,祸水。
舒恒握住了她的手,银幼真内心狂跳。
“娘子。”舒恒无声的龛动嘴唇,银幼真看懂了他的嘴型,红着脸也无声地说了一句:“相公。”
舒恒携了她拜别长公主,婚嫁队伍浩浩荡荡地从长公主府的正门出发。
本来郡主府就在长公主隔壁,为了满足全城老百姓的八卦之心,愣是让婚车绕城走了一圈,全城的老百姓都出动了,此前让他们津津乐道了许久的人物一并出现,新娘子在婚车里看不到,但骑着高头大马的郡马爷着实扎眼,有那还未成婚的女子,管他是郡马爷还是有妇之夫来着,见着舒恒就含羞带怯的抛上花枝跟瓜果。
一旁迎亲队伍中的银风看了,忍不住想调侃舒恒几句,擡眼看去,却见小郎君毫无笑意的侧脸。
五官线条满溢着冰冷疏离,仿佛隔绝了此刻的欢天喜地摇旗呐喊,陷入了一个幽暗难以揣测的深渊。
银风怔住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或许,是二人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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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幼真紧张的手心冒汗,婚车终于驶进了郡主府,郡主府内被前来观礼的宾客围堵的满满当当的,在司仪的领导下,银幼真和舒恒先后进行了交拜礼、对席礼、沃舆礼、合卺礼。
银幼真昏昏沉沉地,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操纵的陀螺,直到听见司仪喊了一声“礼成!”,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舒恒,是她的相公了呢。银幼真美滋滋地笑起来。
“送入洞房!”又是一声,一众侍女拥着她,银幼真连忙擡头去看舒恒,却见舒恒也已被人拉了出去,新郎在入洞房前还需过了宴请宾客这关,桌上推杯交盏定是免不了的。
银幼真无法,只得跟着一帮阿嬷侍女进了新房。
“郡主,头沉不沉,要不要拆掉凤冠先?”兰韵揉着银幼真的颈脖,银幼真摇摇头,“我等舒恒回来。”
一众侍女偷笑,郡主这是想让郡马爷帮着拆首饰呢,小夫妻的情趣嘛。一众人打着哈哈,伺候着银幼真吃了些瓜果点心,便全都齐齐告退了。
银幼真在喜床上坐着,无奈困意越来越浓,不一会儿就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银幼真突然惊醒,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只见门口处,舒恒正静静地站着。
银幼真瞬间就笑开了:“你来啦。”
“嗯。”舒恒慢慢走了过来,他应是喝了不少,满身的酒气。舒恒走到床前,俯身在银幼真嘴上亲了一口,银幼真惊道:“天呐,你到底喝了多少。。。”
“很多。”舒恒喝醉了,两眼亮晶晶的,像两颗冰晶做成的黑葡萄,他又凑上去,小鸡啄米似的,在少女红润的嘴唇上,一下又一下的轻啄着。
这是怎幺了,银幼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却听舒恒道:“抱抱我。”
绵软的语气,包含了几分脆弱,银幼真一怔,他这是在撒娇?
银幼真不知道他发生了何事,却还是乖顺地抱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银幼真喃喃道:“相公,你怎幺了?”
一边问一边伸出手,缓缓的抚摸舒恒的背。
舒恒嘴里嗫嚅了一句,银幼真没听清,下意识道:“你说什幺?”
舒恒又说了一次,这一次银幼真听清了,但她完全不懂,因为舒恒说:“别怪我。”
别怪你?别怪你什幺?银幼真满脸疑惑,正要开口询问,整个人突然如遭雷弑。
她的身体剧烈的震颤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之声,感觉到心脏处传来的痛感,她不得不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刀刃没入胸口,握着刀柄的手指修长白皙,是她无比熟悉的那双手。
她不敢相信地擡头去看他,舒恒后退了几步,大颗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遥遥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生命一点一点的流失……
“……”为什幺?银幼真想说话,可刚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沫,屋外有纷乱的脚步声急急的响起,舒恒闻声而动,他迅速地走到窗前,银幼真向他伸出手去,舒恒头也不回地开窗,身形一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外,有人猛烈地敲起门来,银风的声音传来:“舒兄,表妹,你们安歇了吗?!宫中传来急报!”
银风见屋内毫无动静,不由着急道:“出大事了,皇上驾崩了!”
难道这二人歇了?不对,银风蹙着眉一脚踢开门,只见偌大的喜房内,只余满身鲜血的银幼真歪倒在床上,而舒恒却没了踪影。
银风大惊失色,连忙飞身过去搂过银幼真,“表妹!!你怎会如此?!舒恒人呢?”
银幼真嘴角滴着血,手指用力地抓着银风的手臂,泪水从她大张的双眼里不断滑落。
“舒……是舒恒……”她嘶哑着道,继而无声无息地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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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这章四千字,感觉身体被掏空(ó﹏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