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像宝物失而复得的孩子,破泪含笑,尽是欢喜,忘却了方才的恐惧。
认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确确实实是她曾经拜了高堂大殿还未及入洞房却失踪了的相公。
心想,是她的相公!真的是她的相公!
就已经扑了过去。
“相公!相公!香儿害怕,香儿害怕!”
也不在乎身上的疼痛了,激动地抱着他的小腿,嘴里反复念叨。小脸贴在西装裤的膝盖处剐蹭,泪花汹涌,沾着血迹尘垢侵染了干净的布料。
一圈的手下齐刷刷地看着这一幕,愣是差点没握稳臂弯里的枪支,心头甚是紧张。
乔恩狠戾的神色里出现了几分诧异。
同样也出乎了希比尔的预料。
在他看来,这样高贵的男人,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常年驾驭着腥风血雨,慵懒的动作下徒手轻挥便是翻云覆雨。
诡谲的心计不再成为他的运筹,而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嗜好和玩弄。
上一秒可以笑得肆意,下一秒便能毙了你的命。根本不必刻意投合任何人,这样的男人却可以为了成全骨子里的那点嗜好,逢场相迎,玩弄人性。
那幺这次,又是为了什幺呢?纯粹玩性大起幺?
希比尔常年形成的习惯,指尖托了下镜框,眼睑微垂,透明的镜片亮光一晃而过。
男人挑眉看了眼她,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枪缓缓身起,接近光亮处,半个身子才稍稍从隐暗的地方显出。
腿保持原态,他倾身斜靠左手支额,俊逸的五官一览无余,金瞳笑意斐然。
纯正的中文腔调在木香头顶响起,声音显得低沉有力,
他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右手十分有耐心地拨弄她额间的发,金色的眼就那样透彻无波澜地望着她。
俊美的笑颜通常应如神祇霞姿月韵,但他分明像来自深渊的吸血鬼,笑得妖冶如斯。
女孩停止了哭泣,神志有点呆板,攥着裤腿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闻声擡头,糊了的眼眶对上的是一双金色的眸。
她愣住了,用力眨了眨眼,歪了歪脑袋神色迷茫起来,心想相公的眼睛什幺时候会变颜色了?
他的瞳仁是浅褐色的,四周掺杂零碎的斑点,眼珠就像透明的碎玻璃球,冰凉惑人。
像她养的蜥蜴的眼睛一样......不对......不一样......相公的眼睛还会吃人......
“嗯?”
手指在额角的伤口处按压了一下。
“唔——好疼!”
女孩吃痛,双手终于松开裤腿,推开那只作恶的手重新跌坐在地上缩成团抱头埋脸抽泣,啊!坏相公,相公好坏!
她闷声委屈道:“相公不记得木香了吗?”
是相公失踪太久不记得她还是故意不记得她?她好难过......
再擡脸时,木香的眼角挂着的珠子嗖嗖往下掉个不停。
眼眶湿润,想求得相公的怜惜和疼爱,目光所及处却只有空荡的落座没有男人的任何身影。
相公呢?
她陡然爬起,惊慌地探寻四周。
“相公?相公?你在哪?”
“咔嚓——”
女孩一震,闻声转头,才发觉这诺大的空间齐整整站着一群身着黑色衣饰的陌生人,他们手里都握着一把泛起冷光的黑色器物,身侧两路过去深黝的柱形圆洞口整齐划一地对着她。
心底没来由地对此衍生出莫名的恐惧,直觉那些器物是什幺杀人利器,就像......就像方才身后的人一样......
滚烫的泪水直冒,木香不敢再有动作,微微颤着身体站稳,只是视线仍不死心不断搜寻什幺,嘴里还反复呢喃。
相公......相公呢......
“李易可以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伴随一束光亮出现,一扇门敞了开。
相公!
陌生的语言,女孩听不懂他说了句什幺。只是泪水盈眶满目惊喜地看向他所在处,仿若神祇降临。
却是。
男人用巾帕不急不慢地轻揩手指,丢落,随后步子慵懒轻缓地迈出门框,根本没再看过她一眼。
很快身影真的要消失离了去。
女孩瞪大眼睛,喉咙紧得发疼。
“呜呜——相公!相公......”
不顾一切想喊住他,奋不顾身想逃离这。
相公相公!你不要香儿了吗?
没来得及探出脚,眼前蓦地一黑,木香架不住后颈剧烈的疼痛,整个小身板如此倒了下去。
“扑通——”倒地。
好痛......
身体已经动弹不得,她不甘地想撑开眼睑,逐渐死寂的视线直到最后一刻都落在那个离去的男人身上。
女孩唇瓣微动。
相公......
手帕落地。
脑袋一偏彻底昏了过去。
“主人居然把他叫回来,那蒂罗纳该怎幺办?”
乔恩眉头紧蹙,擡腿踹了踹地上昏死过去的女人。
希比尔莞尔一笑,离开前顺道拍了拍他的肩,“蒂罗纳只不过中了两枪,又不是半身不遂。这个女人倒是被你折磨得不惨。”
......
昏暗的屋内唯有木香这一处打出一束亮眼的光束,她就如同正在被审判的囚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