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懒散罢了

东宫下毒之事后,柳云婍病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为脆弱,似柳云婍这般的娇弱身子,必然会说出点什幺。

萧珩特意挑柳元稹外出时刻,孤身去了柳家。

柳家管事柳芳迎了萧珩,吩咐了人前去通禀,恭恭敬敬为萧珩领路,朝柳云婍的落英阁行去。

柳云婍的病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病,因萧珩来得突然,柳云婍没来得及装扮,昔日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苍白一片,甚至整个人都甚无精神,虚弱到要婢女相扶方堪堪能站住。

可美人病了还美的,美艳无双之病容楚楚可人,曼妙身姿娇软似无骨,一段柳腰纤细不堪握,尤其一双含情水眸泪光点点,万般风情皆在柳眉梢。

好不惹人怜惜。

萧珩心中甚悦,如此病弱套话简直易如反掌,面上满目疼惜,语中包含怜惜,道:“本宫有愧,竟累女郎受如此大苦。”

萧珩大步上前,握住了柳云婍一双手腕,柳云婍本欲行礼,生生被拦住,不由惊讶,擡头看去,便跌入绵延悱恻的温柔眸光中。

柳云婍心头颤颤,亦酸楚不堪,眨眼间,眼泪便将将落下。

这片深情,到底有几分是真。

“殿下切勿自责,吾妹受罚实乃吾之过也。”有人踏步上前,挤入萧珩与柳云婍之间,硬生生隔开两人,“吾妹尚未出阁,请殿下顾全礼数。”

来人不是旁人,乃柳云婍堂兄,柳元烈嫡长子——柳志。

萧珩自是早见两人一块从柳云婍屋中出来,柳家并非世家,早先柳元烈与柳元稹两兄弟一块置办了一宅子,后一路高升,宅子换了又换,却至今未分家。

这柳志,许是重孝在身,面色十分不善,对着萧珩也半步不让。

萧珩退后半步,道:“是本宫失礼,女郎病重,本宫便不多打扰,望女郎好生养病,早日康健。”

萧珩竟是要走。

柳云婍却道:“殿下!殿下今日看望,云婍感念不尽,只是身体不适,招待不周,请殿下允云婍一送。”

萧珩微微一笑道:“本宫幸之。”

柳志面色更沉,嘴唇紧抿,脚下欲跟上,却被柳云婍劝住。

柳云婍道:“阿兄,云婍去去便回,请阿兄稍等。”

转而向萧珩道:“殿下请。”

柳云婍领着萧珩朝外走去,因她病弱,萧珩有心放慢脚步,两人走得极慢,后头不远不近跟着柳云婍的婢女和柳芳。

萧珩先开了口,道:“听闻女郎病倒,本宫来的匆忙,带了几样小东西,望女郎不嫌弃。”

柳云婍以余光扫过后头柳芳,那一方木匣已提了一路,她当是什幺呢,原来是这个。

柳云婍眸光一冷,垂首道了个谢,再擡头眼前一黑,险险晕过去,亏得萧珩扶住,却是腰身一软跌倒在萧珩的怀里。

婢女与柳芳皆是大惊,忙快步跑上前来。

“还不速速请医士!”

萧珩抱着人万分焦急道。

柳芳被那气势一压,心想着太子婚事已退,没准就轮到柳家了,若是如此,此刻得他一时方便,日后太子怎能不高看他一眼?

柳芳便遣开婢女道:“回去叫人。”又朝萧珩道:“殿下,奴即刻请医士来,请殿下宽心。”

说罢,走廊中只剩萧珩二人。

柳云婍却是转瞬清醒过来,只头晕晕的,见只萧珩一人,又是这般亲密相拥,拼着气力挣脱开。

萧珩依着柳云婍将人放开,双手还扶着人,温柔又担忧,道:“婍儿哪里难受?”

柳云婍指尖一颤,又退后半步离萧珩远了些,摇头道:“谢殿下关心,云婍无事。”

萧珩跨步上前,握住了柳云婍一双柔荑,低声却坚定道:“如今只你我二人,婍儿与我为何这般疏远?”

柳云婍欲挣又挣不开,索性不挣,垂着脑袋闷声道:“殿下,请放开云婍,殿下贵为太子,云婍实在……”

“太子如何?云婍可愿嫁我作太子妃?”

“不!”柳云婍猛然发力,生生推开萧珩,自己脚下往后退去,病容眼里是萧珩从未见过的神色。

恐惧。

萧珩擅读人心,这一刻,他看到柳云婍面色骤变,双眼因害怕还瞪圆,似乎是听了可怕至极的话,叫她不由自主的发自内心的害怕、绝望。

萧珩虽不明白,却自信不会看错。

比之柳云婍失态,萧珩之所想半分都未流露出来,只见萧珩无比失落,带了几分挫败与茫然道:“我以为我之心意,女郎……知道。”

柳云婍惊觉失态,忙忙回神镇定,见着萧珩如此神色,心里有几分快意,垂下脑袋藏起面上眼底之情绪,低声道:“云婍不敢妄想。”

“也…也是,女郎水晶玲珑心,是我贪心了,忘了分寸。”

萧珩自嘲般喃喃自语,也不顾身在柳家,转身往外走去,失神又恍惚。

待柳芳及数个婢女归来,走廊只得柳云婍一人,婢女忙上前搀扶,将柳云婍往回带,柳芳手里还捏着那方木匣,大步流星行至柳云婍前面,道:“女郎,殿下送来的。”

说着,便将木匣打开,一盅芋头糖水,宝香楼的金钱方糕、白果蜜糕、还有每日定量出售非早起不能得的松子黄千糕。

柳云婍眼前闪过无数昂贵的,精致的,却又是冰冷的珠宝金玉,眼底的泪似断离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滚落。

柳芳见此,不由大胆了几分道:“女郎往日生病,送礼的不少,左不过冷冰冰的死物,这糖水这糕点还热乎呢。”

萧珩虽走,但后头的事也知道。

萧珩斟酌着把此事告诉杨微,末了又说:“当初,我拒绝你并非假意,若非穷途末路,我绝不会把你裹挟其中。”

当时,萧珩十八岁,虽是太子,但住的仍是从小居住的会宁殿,他和萧乐姐弟仿佛被所有人都遗忘了,每日除了跟众皇子皇女一样上课,余下便无人管束了。

所有人都知道,萧珩这个太子,是他母亲的死换来的,而柳贵妃新晋贵妃,独宠后宫,膝下十皇子萧玮聪明伶俐,又年纪轻轻得封亲王。

一个没有入主东宫、已经做十多年的太子,所有人都知道快到头了。

适逢西境多次来犯,萧珩瞅准了机会欲入军营,却是拗不过萧乐要去,最后萧珩妥协,留在京中。

可萧乐参军,比萧珩难多了。

萧珩韬光养晦这幺些年,手下有些人,本打算暗中操作安排了萧乐去,军中各营却在入伍核查这块突加戒严,且加派了人手,理由是为防敌军细作潜入。

萧珩的人,本就该隐忍,见核查戒严,便纷纷不得妄动。

在杨微第三次上门自荐的时候,萧珩没有拒绝。

这些事,萧珩是从来不会跟杨微说的,他知道杨微不喜欢朝堂,便也不想杨微卷入,如今突然与杨微提起柳云婍,心里有些担心杨微会起别的念头。

杨微这人,看起来是对万事皆不在乎的浑浑噩噩模样,但萧珩知道,杨微心思深,她知道的多想的也不少,只是懒散罢了。

杨微眨了眨眼,不太明白萧珩的话,问:“那殿下跟柳云婍演苦情戏是为什幺?”

萧珩又继续说下去:“丽娘投入我门下后,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加上你有意提起,竟查出了不少事情。”

当年,提出核查戒严的是徐东阳,时任六品右武大夫,如今已是四品诸位大将军。

此人出生商户,任职至今唯一的作为是当年提的严加核查,实在称得上毫无建树。

可他却升得快,萧珩留意过此人,此人面面俱到人缘极好,从不得罪人,却也从不拉帮结派,也就是说,萧珩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出生低微商户,却年纪轻轻官至四品,又不结党营私,萧珩实在没有理由不怀疑此人。

当年萧珩就怀疑过,但一直未查出来,这些年也一直留意,直到上月,丽娘从柳云婍院中侍女口中听说柳云婍得了淮南名手的玉器,萧珩便派人去淮南一查。

派去的人传信说扬州有一孙家富甲一方,孙家的富几乎是去岁一夜暴富,且扬州坊间都盛传此家家中在京都有靠山,在丞相乃至圣上面前都说得上话。

京都姓孙的官员是有,可如此分量的,并没有。

但是徐东阳的夫人,姓孙,不过她不是扬州人士,她是江陵人士。

萧珩又派人去江陵查探,四年前有一户举家搬迁的孙家,且样貌年岁都对得上,怪得是户籍上却查不到。

而柳家也是江陵人士。

杨微有些明白了:“殿下觉得当年是柳家有意为难?”

萧珩点头,道:“正是,若是巧合未免这巧合也太多了些,可见是旁人有意为之,不过藏得深些。”

“柳家拿徐东阳做棋子,帮扶孙家给徐东阳塞钱,倒是环环相扣,可是……莫非柳家知道殿下要打军营注意?”

“不是柳家,是柳云婍。”

萧珩说得十分笃定,杨微却有些不相信,问道:“嗯?光凭柳云婍一个?四年前她不过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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