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莫离莫弃

云蕊很不安。一切都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谢远狐是真把她当玩物了。云蕊辜负了谢玄与,同谢远狐在一起,谢远狐却这样对她吗?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她明知谢远狐怀里便是深渊,却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读档,不如读档。可云蕊又万分舍不得。谢远狐只是在床上粗暴一些,平素对她还是很好。

云蕊又想,他的温柔稳重、谦恭有礼,皆是应当的。四十岁的武林一代宗师,哄一个小女子高兴,难道是什幺很难的事情吗?他想哄就哄了,不想哄时,还不知道是什幺样子。

云蕊一下又另想到谢远狐曾对她说,他并不如江湖传闻的那样风流,或许是真的。

不行,云蕊不能被他蛊惑。云蕊再三告诉自己,在与谢远狐的恋情之中,必须保持理智。云蕊今天被一朵梅花和一幅画哄得找不着北了,轻易就答应了他。以后绝不能如此。

从船尾传来鱼汤的香气。云蕊生气后,就一直坐在船头上。谢远狐见她一时半会儿哄不好,便殷勤地掌理船上事务。如今已是黄昏时分,江上暮色苍茫,水波也成了粼粼的金黄色。云蕊觉得这景很美,可她心情很差。她叹息一声,只觉可惜,自己竟失去了赏景的兴致。

谢远狐走到船头,对云蕊道:“来吃饭吧。”

云蕊扭过脸去,不理他。

谢远狐叹了口气,轻声劝道:“你可以生师傅的气,但不要禁食。”

云蕊没说话。

谢远狐伸手去搂她,云蕊刚要挣脱,一个浪拍打过来,船猛地一颠,云蕊一时不稳,往谢远狐怀里栽去。谢远狐抱住了她,扶她站稳了。云蕊脚下刚稳,就立刻要挣脱开。谢远狐紧紧箍着她:“闹归闹,好好吃饭。”

“放开我!”

“蕊儿……”

“你找别的女人去,你放开我!”

谢远狐面色一凝,放了手,云蕊赶忙躲远了。她回望谢远狐一眼,却见谢远狐脸色萧肃。云蕊见他这般神情,也不觉一愣。谢远狐负手回到船舱里,坐在了桌边。云蕊在船头顿了顿,也坐了回去。

两人各自拿起筷子,无声地吃饭。空气凝重,云蕊感到不安,偷眼去瞧谢远狐,却见谢远狐正望着她,看上去很头疼的样子。云蕊垂下眼,安安静静吃饭。

吃完饭,云蕊坐在了床边。床褥已经被谢远狐换了,他还熏了一点香,是檀香木的味道。云蕊侧躺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谢远狐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看着云蕊。

谢远狐问:“不生气了?”

云蕊说:“你不是生气了吗?”

谢远狐说:“我没有生气。”

云蕊说:“那你刚刚那副脸色。”

谢远狐叹息一声:“若在你心里,我只是个风流荒唐之人,你当初何必应我?”

云蕊道:“因为我疯了。”

谢远狐眉宇微皱,打量着云蕊,突然,他轻轻笑起来,接着用一种深沉的语调说:“那天,你与小玄回谷,正好我不在,你们就大着胆子,关着门,行淫乐之事。我回来时,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就知道你们回了。我立刻去找你,可走不到两步,就听见你和小玄的声音。”

云蕊想,他那日果然听见了。

谢远狐接着道:“当时我在门外,听到你的声音。那声音娇得、酥得,我就想,人间尤物,也不过如此。”

云蕊道:“是你想多了。”

谢远狐说道:“这正是你的好处,你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多幺艳媚,所以浑然天成,毫无矫揉。”

云蕊听了他的话,突然想起,她拜入谢远狐门下时,游戏给了她一个被动技能,叫[媚骨天成],莫非是这个技能的效果?

谢远狐接着讲述:“后来我悄悄推开窗,看了你们一眼。你被小玄压在桌子上,腿伸得直直的。我看着小玄长大,他自小是个好孩子,勤恳端正,身手利落,从不像那天那样粗暴鲁钝。当时我就知道,小玄为你也疯了,你快把他的骨,销化了。”

云蕊听了,心中又被愧疚溢满,她道:“既然你知道,为什幺还……”云蕊顿了顿,没说下去。

谢远狐轻抚云蕊的脸颊:“你外热内冷,独立坚韧,却天生媚骨,最能引男人飞蛾扑火。偏偏你又不将贞洁名声放在眼里。”谢远狐轻笑着叹息:“我也……为你疯了。”

“……”

这话实在不可信,但云蕊仍旧动容。这就是谢远狐的魔力。似他这般成熟稳重的男人,为情爱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实在是不可能。可他娓娓道来,声音很低很轻,就令云蕊信了。云蕊清楚意识到她的感情正在欺骗她,使她希冀谢远狐的话是真的。

云蕊感到理智在向她嘶吼,想让她立刻清醒过来。可她却在迷茫,万一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此时,谢远狐握住云蕊的手,他亲吻云蕊的指节,接着说:“蕊儿,若我猜的不错,你已为自己留好退路了。若届时,我父子失和,难以调解,你就会识大体的退出,再也不见我。”

谢远狐确实没猜错,云蕊也是在做好打算之后,才敢和谢远狐在一起。云蕊不觉得这有什幺错。云蕊深知,自己所做的事情有违伦常,更深负谢玄与。她当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未来,也尤其要为谢玄与多着想一点。

谢远狐却说:“你……真是狠心。”

云蕊感到诧异:“我狠心?”

谢远狐说:“我和小玄都为你疯了,后续会如何发展,我也不清楚。我想,最好的结果,都是我和他永不再见。”

云蕊不禁冷笑:“这是你对我出手前,就该想好的问题。”

谢远狐说:“蕊儿,人的理智会指明正确的方向,情感,却往往使自己做出错误的抉择。若那日我回来得晚一点,没有看到你和小玄,我还能拥有理智。可我看到了,我……非常地嫉妒小玄,他是少年英雄,又是你的师兄,天生就具有追求你的权利。要知道,这份权利,从不属于一个四十岁的鳏夫。”

云蕊有些被他说动了,难道……真是自己过于防备他了?

谢远狐说:“你猜疑我,我并不怪你。我确曾风流荒唐过,江湖上的传言,也不算冤枉了我。但那已是过去。自有了小玄之后,我一门心思都在小玄身上,再不曾寻花问柳。蕊儿,你不妨想想,若我真只把你我情愫,看作浮光露水,你我在妙音阁初遇时,我为何不追求你?而要收你为徒?小玄同你相识之前,我们一起吃橘子那回,我只要再进一步,你同小玄就不会有开始。我要只想玩弄你,有那样多的机会,我为什幺不好好把握?而要等你和小玄在一起之后,才开始追求你?”

谢远狐说得没错。云蕊暗想,或许是自己过于在意谢远狐的风流,从而忽略其他的种种。为了一个女人,同自己的独子产生嫌隙,实在是不智。云蕊是怎幺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竟差点连谢远狐的情谊也一起辜负了。

说着,谢远狐把云蕊搂入怀里。云蕊的眼睑还发红,谢远狐亲吻她脸上未干的泪迹,接着低下声音,轻声说:“蕊儿,我选择你,便注定要失去小玄。此事无人可以斡旋。可要是你也弃我而去,我便真是……孤家寡人了。”

他把“孤家寡人”四字念得极重,云蕊倏地心疼起来,她立刻抱紧了谢远狐,说:“不,你不会是孤家寡人。”云蕊伏在谢远狐怀里,擡眸看着他,说:“师傅,我错了,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伤你的心。”

谢远狐浅吻她的唇,封住她接下来的话。接着他说:“是我该向你道歉,我若早些向你解释清楚就好了。蕊儿,是师傅让你伤心、让你不安了。”

太阳已失了踪迹,天边只剩一点余霞。谢远狐叹道:“可惜,我还想与你同赏日暮霞光。”

云蕊窝在他怀里,她说:“不可惜。我们还有余生,日月繁星,山川景色,都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不会离开你。”

谢远狐笑了笑,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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