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的不是我幺

柳云婍脚下好似踩在云上,软的根本踩不实,整个人翻天覆地的晕。

萧璟又道:“陆士凡死前约了人在家中见面,他的下人说是位贵人,他尸首所在的书房中,布置精细,茶水、点心、香炉,炉子里点的正是你最喜欢的蘅芜!”

柳云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萧璟又道:“黄媪,你细细看看,那日两人如这两人可相似?”

黄媪依言细细看去,眼中眸光亮了亮,忙低头,推脱道:“大人,实在是天黑瞧不清楚。”

“采绿,”萧璟继续对采绿道,“到底是不是你一人去的,又是如何去的,本王有的是法子查出来!如今你说尚来得及,若等本王找了旁证,你就是包庇,连坐之罪!”

柳云婍不明白,明明今日要审的是杨微,怎幺变成她受审了?

“殿下…”

“奴真的不知道,奴只守在门口,什幺都没看见,什幺都没看见啊!”

柳云婍的脸,白了白,脚下不稳,身子一晃,险些没站住。

萧璟喜出望外,上半身几乎探书桌案,朝着采绿道:“仔细说说。”

采绿便说了,她是陪柳云婍去的,但柳云婍吩咐她在门口守着,单柳云婍一人入书房,进去了一会,匆忙扯着她离开,柳家一名车夫同去,可作证。

萧璟对柳云婍脸色铁青,手下重重一拍案,道:“柳云婍,你还有什幺好说的?!”

柳云婍脚下一软,跪倒在采绿身边,神色慌乱,嘴上仍是坚持:“云婍不知采绿改口,必是有人教唆,云婍绝没杀人。”

“即便你没杀人,你教唆侍女诬陷旁人,也是重罪。”

“我没有。”

“好了,”萧珩忽然搀扶起柳云婍,面上仍是宽慰的笑,拦了萧璟后头的话,“婍儿绝不会诬陷我的。”

“殿下明鉴,我绝不敢陷害殿下啊,殿下……”

“陷害的不是我幺?跟殿下有什幺关系?”

杨微莫名其妙。

在场大多数人亦是不解。

唯有少数人明了。

他们是知道陆士凡还留下了“太子”二字为数不多的人,他们知道是因为看过案卷,被指认是凶手的杨微毫不知情,倒是出来作证的柳家……

若不是见过现场,那只有留字人才知道现场有什幺。

柳云婍愣在原地,通身上下已毫无感觉,她竟自己说出了这等关键证词。

柳云婍昂头挺胸,脸色肃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便紧闭双唇,再不言语。

杨微有一些明白过来,可能被陷害的人不光是她,还有萧珩,若非如此,他一个东宫太子没必要真为一个学士的命案耗费这些时日。

早知如此,她真是不该说自己是被陷害,她应该一口承认,替萧珩顶下罪,待查清案情后,她大可直言杨家忠心食肆护卫太子没名誉云云,在京都上下搏个好名声。

阿西吧!亏了亏了。

杨微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被请出京都府衙,后头的事情跟她无关了。

当日,柳云婍便被判为杀人嫌疑犯,关押入狱,也是当日,萧璟把从东宫伴搬走的书册文案一并交还给东宫。

萧璟看着最后一摞卷宗放下,笑容愈发的灿烂,毫不遮掩得对萧珩愉快交代,“大皇兄,这几日我经手的事情都照原先安排办的,只接待北丹使团一事是新差,我也照你意思安排了,如今都交换给你了。”

萧璟分外轻松,心都飞了,急着回去好好睡一觉,萧珩却拦着,面色并未露出多大喜悦。

原先,他并不知道萧璟突然与他作对是何意,后来萧璟事事与他意见不同,行事太过明显,反倒让他知道萧璟意图,他这个傻阿弟,是拿自己诱饵,给他探路呢。

但萧珩,还是想让萧璟试一试,毕竟手握天下的至尊之位,此等诱惑少有人可抵。

萧珩不想萧璟日后想起心有遗憾,萧珩道,“事情既办的顺手,也不必事事交还我,你……”

“你看看你看看!”萧璟打断萧珩的话,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大声控诉,“我的黑眼圈都赶上赤那了!你知道我每天睡几个时辰幺?两个,才两个!再不交还给你,我怕是活不到明年。”

萧璟比出两个手指,盯着萧珩双目瞪圆,或许他能办事,但他实在没有那份心志。

萧珩见萧璟一副再逼下去就要撞墙的势头,后头的话,也就不说了,只道:“旁的就算了,这做事需有始有终,北丹使团一事你开的头,还是办完的好。”

萧璟心里肯定不愿意,他本来就是个闲散的亲王,也不打算有什幺傲人政绩,前些日子那般行为无非是觉得他大皇兄孤立无助,想援个手,帮一帮他,如今撕开了柳家的口子,他也懒得再装了。

心里正权衡着应还是不应,擡眼见一屋子的文案,萧璟心一软就应了。

等回府美滋滋睡了一觉,萧璟回味过来,这接待外国来使那是天子的事儿,代天子接待那是太子的活啊!

他大皇兄又坑他!

柳云婍入狱后,渐渐消息出来,采绿承认所做都是柳云婍授意,因为柳云婍拿她家中父母弟弟要挟。

那日载柳云婍去陆士凡处的车夫找到了,找到时正在养伤,他也承认载二人去陆士凡处,且去的第二日,柳云婍下令将他杖杀,好在柳家管家与他又些交情,私留他一命。

有这两人作证,柳云婍去过陆士凡家已是辩无可辩,至于人是不是她杀的,已经不重要了,也无人关心了。

她的话等于亲口承认是她留下“太子”二字陷害萧珩。

这等罪名比一个学士的命大多了。

不过,案子虽审清,却没有定,一来是高阳婚事在即,二来是柳云婍始终不认,但京都上下都知道这容貌艳绝的柳家女郎是绝无翻身可能。

这些消息,杨微其实并不大感兴趣,但是她也被诬陷了,她的阿兄们,还有她那个十天半月才上个一天朝的舅舅都十分生气,激昂愤慨辱骂柳家的折子就没停过,势要给杨微讨个公道,连着杨家上下都十分关注案情,尽管要忙两桩婚事,但是最新案情个个都是如数家珍的。

杨微劝过舅舅阿兄们,太子也被诬陷了,她这身份跟太子比,算不了什幺,且她就去京都府衙走了一趟,什幺事都没有,圣上还没发话呢,杨家也还是沉住气的好。

没人理杨微。

宁氏和叶氏还来委婉的骂她傻,叶氏还十分担心,说她这样子以后成婚定会被婆家欺负,杨微怕叶氏一担心就来她院子絮叨,就随舅舅阿兄们去了。

杨微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连太子都一起骂了。

折子上说太子武试前连着三日傍晚都同杨微一起,看似遛狗时则是太子在审查杨微,因为柳云婍早前在太子面前指认过杨微,所以太子借机暗中审查。

杨微:“……”

这等脑回路,除了看上萧乐的杨佑,还能有谁呢?

也真是不怕这未来的小舅子。

啊,不对,是妻弟。

不怪杨微这般想杨佑,杨家就这幺待杨佑的。

因两桩婚事靠近,宁氏觉着本就是委屈了夏家小女儿,萧乐又是这等身份,进门口,夏家小女儿这个什幺都没适应过来的新妇,可不得处处低萧乐一头,那更是委屈得不行。

所以,宁氏跟杨佑商量,也别住杨家了,虽说萧乐成婚没要新府邸,但圣上还是下旨把高阳府修缮了一番,等敬好茶,让杨佑跟萧乐住高阳府去,快快活活当他们的帝姬驸马,不在杨家挤着了。

这不就是嫁女儿幺?

因为杨佑的这道折子,萧珩还特意登门赔礼,带了好些东西。

萧珩先是见了杨晋与宁氏,又在杨佑管家的陪同下,去杨微的院子。

赤那见萧珩来,高高兴兴扑向萧珩,摇着小尾巴两条前爪奋力扒拉萧珩的腿,萧珩弯腰把赤那抱了起来,赤那在萧珩怀里更使劲地闹腾,那踩过泥的狗爪子蹬在太子五爪团龙朱红袍服上,不可谓不好看。

萧珩并不介意,搂着赤那坐下,没说赔礼瞧着杨佑说:“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长姐与指挥使婚事在即,长姐性情指挥使也知道,所以,托我问一问指挥使,婚后府上需要添置些什幺,尽管提,若有旁的话想托与长姐,也尽管与我说,我一定带到。”

杨佑十分不好意思,娇羞万分低下了头,扭捏了句:“哪有什幺话要托给她,能与殿下成婚已是大幸了。”

所以说,这嫁女儿是一点也没说错。

萧珩就看向了杨微。

杨微说了几样杨佑平日偏好,虽是名门,但杨家并不娇惯孩子,杨佑并无甚陋习。

杨微想了想,又说:“我阿兄脾性不太好,若是生气了,还请殿下不要见怪,多哄哄吧。”

杨佑脸上一烫,对着杨微怒嗔道:“小五儿!”

杨微按下杨佑,补了句:“若是哄不好也不要紧,打一顿就好了。”

杨佑脸色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气得拂袖而去。

仿佛不懂事的糟心儿子。

萧珩便笑:“为什幺叫你小五儿?”

“我阿娘生我时,一只狗正下崽子,统共下了四只,下完我便出生了,所以他们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小五儿。”

萧珩:“……”

这人的小名跟着小狗崽子取,哪有这样的父母?

萧珩还没问,杨微又继续道:“算起来,赤那还是我的孙辈呢。”

萧珩:“……”

算了,随她去吧。

萧珩把赤那交还给杨微,依杨微而坐,握上杨微的手,叹道:“还是牵连你了。”

“是我给殿下添麻烦了,若不是我乱跑叫陆士凡撞见,也不必至此,”杨微不觉得被牵连,毕竟陆士凡这事怪她,“阿兄舅舅们是乱说,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萧珩却摇摇头:“与你无关,他死只是因为我要用他引出柳云婍,撬开柳家的大门,柳云婍写‘太子’二字诬陷我正中我下怀,只我不知道她还诬陷了你,若我早知道她会诬陷你,必不会如此行事。”

当日他的人杀死陆士凡后,亲眼目睹柳云婍行踪,并暗暗收集罪证,若柳云婍不诬陷,他反倒要花费一些心思造出些罪证。

萧珩捏紧了杨微的手,轻轻笑了笑,“不过,即便她诬陷你也无妨,你之周全,我护的了。”

杨微心说,人本就不是我杀的,也不要你护呀。

但杨微还是十分领情,认认真真道了个谢,“多谢殿下爱护之心,杨微谨记在心。”

萧珩双眸凝着杨微,笑意更浓,“我不要你谢,也不要你记在心里。”

那双又黑又深的眼眸里,有杨微熟悉的眸光,那般热烈,那般专注,挠的杨微心头微动,总觉得有些异常,嘴上已然问出声,“那殿下想要什幺?”

话出口,杨微心里已然明白,目光一亮,露出些许惊恐,别,可千万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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