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教她,都只是和她说一些需要防备或者注意的事情,更多的其实是我想找机会出来和她聊天,我发现之从她那天问过我年龄后,她似乎对我又不太热诺了,难道是我编出来的年龄还不够大,她嫌我小?

一定是我想多了,我都没有敢向她说过表白的话,她又谈何说拒绝我,只是我还是一时有点失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一行?”

无聊的话题开端。

“不能吗……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可能以为我是想问为什么女的会干这个,“屋里的那几个不也是。”

“不是她们,我是说你……”

“怎么,你瞧不起女性。”

“不是的!我想知道你怎么会选择做电报和帧译工作。”

我没有瞧不起她们,只是一般女人也都只是能做到发报员而已,破译方面的还是很少见的。

“可能是我有一定的天赋吧。做我这一行,需要很好的算数能力。”

她有点骄傲的说起来。

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电报在无线电波上就是各种数字代码,无论是收还是发,都需要电报员有很好的数学敏感性和联想性,“我听说数学好的人逻辑性很强,思维缜密,头脑聪明……”

我开始顺着她,恭维她,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和你一样,我算数也很好。”

这倒不是我要自夸,从上学起,我的算数学就一直不错,甚至还拿过一些奖项。

数学这门科学在西方是各种自然科学的基础,自从东学西渐之后,国内才开始系统的引进西方的各种数学知识。

但国人的思维似乎还没有转换过来,多数人任然好学国学那一套,虽然国内已经办了不少高校,还有一些洋教会也喜欢资助办学,但这些机构培养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没用的文科生。

要不是为啥我国科技落后呢,我想这也许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就你?”

我的平常表现可能并没有我说的那样好。她听到我也数学好,便笑话我起来。她笑不露齿,还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甚是雅致好看。

我没有理会她笑话我,而是随口说着“我听说算数的好的人有遗传的原因……不过我家里人好像没有人喜欢数学。”

我虽然不知道父亲的情况,但我知道我母亲她一定不是一个数学好的人。

“所以还要有后天的学习培养。”

“也许吧。”

……说完又是一段的沉默无言,我发现和她独处一室,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倒有了一种孤男寡女的感觉。

“说说你在里面都学了什么。”

她应该也感觉到了这种气氛,所以率先打破沉默,问些无聊的轻松话。

“训练分前后两期,前期是入伍生训练,后期是各种技术训练。”

听她问我,我便说起以前的事情来。

“入伍生训练主要是对学生灌输洗脑思想,强调绝对服从。铁的纪律、效忠领袖、不成功便成仁……要学生摒弃个人感情、欲望、意志,成为国民党统治的驯服工具。”

“那你被洗脑了吗?”

“我可不吃那一套,我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非常怕她看轻我,强调似的大声说出这一句话,接着又说,“特训班非常重视政治思想训练,每个讲授教师都言必称信仰三民主义,绝对服从领袖。对学生的思想考查抓得很紧,每周召开一次由政治方面的教导员参加的小组讨论会,如果发现哪个学生发言稍有进步倾向,就立即追查,将情况汇报政训组,由政训组进一步调查分析,提出处理意见,报班主任裁决。这种审查制度不知冤枉处理了多少人……不过我大多数时间里都会逃会。”

她知道我是关系户,摆摆手示意我继续说。

“技术训练是为了使学生掌握特殊技能。分为行动、电讯和情报等几个技术系。行动系专门培养执行逮捕、暗杀、爆破的行动人员,要求巧妙运用瞒天过海、国魏救赵、借刀杀人等三十六计……电讯系专门培养掌握秘密收发报技术和侦破敌台技能的人员……其他如秘密通信、密电码学、擒拿术、拳术、手语等,则为各系学员的普修课目……”

“那情报系呢?”

听到我似乎略过了情报,她继续问我。

“情报系主要培养具备情报素养的人员,要求掌握掩蔽自己的本领,尽量做到一般化、合法化、社会化,善于迎合各种各样的对象,搜集所需要的情报……”

说道这里我又接了几句,“情报是一个复杂又考验人性的东西。伪装术、化妆术,你们那边就有人伪装隐藏在国民党内部吧……”

她默不作声应该是表示认同。

“还有色诱术,利用美女引诱对方的高级官员套取情报,这一点好像是国民党的拿手活……”

“当然我觉得最高操的要数假扮夫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到这一点,以前教官们就教过为了获取情报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夫妻都可以假扮,“两个看起来没有感情的人要演的像,还不能露出破绽,我觉得要做到这些会很难。”

我很佩服的说着,她却不时的露出笑来,我奇怪的回过头来看她,她对这些事情好像不以为然。

不过吸引我的并不是她流露出来意识,而是她脸上的小酒窝。

甜甜圆圆的脸蛋上挂着一对好看的小酒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时滴溜溜地转动着,她脸上的小小酒窝,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盛满了馥郁的佳酿,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她可能觉的自己笑的不合时宜,又发现我在盯着她看,连忙伸出一只手去掩面,似要掩住笑声。止住了笑声,她开口说话了。

“你不是问过我和你舅舅以前是不是认识吗。”

“那你们之前认识吗。”

我还真想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她这会儿说起话来,倒好像和妈妈一样,一段一段的。

林娥和她男朋友都是共产党员,她的男朋友是上海中共特科的人,林娥的超强数学天分使她通过了上级的特殊面试,1927年的时候,林娥被她们的党组织派至中统上海无线电学校学习。

虽然看的出来她不太想提起她的男朋友,但听她说出她有男朋友的我还是有点不是滋味,依她比我大的年龄来看,她有男朋友也很正常,但如果她有男朋友,那我将如何处理我对她产生的情愫。

还有就是,我要开始重新审视她的年龄了,1927年进无线电学校学习,超强数学天分,这一点倒是和我很像。

不对,是我和她很像!

算她那一年17岁吧,那她今年至少也有三十出头了,没想到她这个年龄还能保持的如邻家大姐姐一个模样,害我总以为她才三十都不到,要不是她亲口说,我肯定不会相信……

她没有发现我的异样,继续说着。

她从那时候开始就认识了杨立仁。

经过半年的甄别,立仁将林娥招入中统上海站做无线电报员。

林娥因此乘机打入中统内部,为了掩人耳目,她们的组织重新为她设计了身份和背景。

林娥冷静地把握与立仁交往的分寸,凭借立仁对其的信任,将许多重要情报和中统的密电本内容分批传递给她们的组织。

她其实很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只是为了她们的革命热情不得不去做。

后来她男朋友不得已,就安排林娥与她们的另一位同志假男友结婚,借此打消她身边的男人的念头,同时计划用套牌身份更好地从事地下工作。

我大致上也了解一些以前的事情。

那年上海七月流血事件之后,杨立仁就被中统任命负责上海的一些特务相关工作。

他的职位使他可以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女性,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看上了林娥,只是她“男友”的出现打消了当年他的念头。

可能是现在立仁觉的自己又有了一定的机会,所以才想继续当年的事情。

但这要有一个前提,就是她的男友已经消失了。

我虽然觉的舅舅的“公德”不好,但从“私德”来说,良好的家教使他还不至于是一个小人。

“那之后呢?”

我很想问她男朋友的事情,但又怕言行太鲁莽了。

“后来叛徒出卖。”

她说完就不愿意往下说了,她哀叹了一声,表情无比痛苦难过。

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当年的事情,但知道被叛徒出卖的下场,之前就有国民党的叛徒在日本人那里出卖过自己人。

所以我觉的我理解她此时的难过。

但后来的我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也没有真正理解她的痛楚。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你妈妈是杨立华?你妈妈和你说过以前的事情吗?”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话锋一转的开始问我话来。

“你认识我母亲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些,就像之前她问我多大一样,问题有些突兀。不过我还是好奇她既然早就认识舅舅,是不是也早就认识妈妈了。

“不认识……听说过。知道她是杨立仁的妹妹。”

她干脆的回答我。

“没有。她从来不愿意和我提以前的事情。”

我如实的回答。

“你今年二十一?”

她的记性还不错,我只说过一次,她就记下了。“是啊。之前和你说过。”

“那你当年也有六七岁了,也该记事了。有些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她的意思应该是,我既然是家庭的一份子,那家里的什么事情都不会不知道。

我是1925年出生的,我却告诉她我今年二十一岁了,也就是比真实的我早出生了三年,所以当时也应该是会记事的年龄了,但我毕竟说了慌,所以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况。

但我又不想再骗她,反正她也不可能知道我小时候的情况,于是说起另一件真事“我小时后,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老奶奶。”

我这句话说的倒是真的,大概在我六、七岁的时候,的却有一个老奶奶,她经常会出现在我们家门口。

“她长的什么样,多大年龄,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她急切的问道。倒把我搞糊涂了,难道我小时候的情况她都知道!

她一口气的连声问了三个问题,但我那时候小,又怎么会知道去记得这些,印象里只隐约记得那位老奶奶总是会用手慈祥的轻抚我的小脸……

“我那时候还小,记不清这些。”

我看她的样子像是很想知道,便说道,“不过我可以回家帮你问问我母亲。”

我说的不是假话,她如果觉得这事很重要,我可以帮她问问。

“不用了。谢谢。”

她婉拒我,然后低声说了这句话。我猜她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以前的情况,所以拒绝我的好意。

今天的这些对话让我对她又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她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柔软饱满的红唇,娇俏玲珑的小瑶鼻秀气地生在她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绝色娇靥上,再加上她那线条优美细滑的香腮,吹弹得破的粉脸,活脱脱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代美人。

我起先以为她不过三十岁,但是她的年龄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几岁,我之前就总觉得她身上时不时的会流露出来一种不似少女般的神态,现在才大悟,原来是知性的成熟美。

上天真是太眷顾她了,让她拥有一幅柔嫩美丽的容颜。

怪不得那天李丽会说她都可以做我的妈妈了!

照这样看来,从年龄上来说也不是说不通。

令我惊讶的不仅是她的年龄,还有她的经历,她应该是1927年甚至更早一些就加入了共产党。

那个时候正值国共合作时期,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对他们这样的有识青年都很有吸引力,我母亲,我两个舅舅都是如此。

但她为什么会选择共产党呢,是因为她提到的男朋友吗。

还有她对我的问话,我总感觉这不是她随口闲者没事胡乱问的,而是有着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从她满含期待又失望的眼神里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

我隐隐觉的她和我或者她和我的家也许早就存在某些关系,我从第一次见到她就觉的她很有亲切感,就像是身边失散多年的人……

不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历史,我开始越加的对她感兴趣。

就在我还在思索着什么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因为这里这些天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所以有时候进来时会把门关上虚掩着,没有上门栓,所以一推就开了。

先跨进门来的是赵琪琪,她推着门边说,“没打扰你们吧。”

打扰这个词用在此时好像不太恰当,有一种谈恋爱被人发现的感觉,我侧过脸去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小脸居然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红色,她该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不过也就一下她就回到了正常的状态,“没有。是不是有什么事。”

“上次通知说过上面有个慰问团要下来慰问,她们现在已经过来了……”

赵琪琪如实的陈述着,可是她还没有说完,就又有一个人从她身后走了进来。

“你不在办公室里做正事,在这干什么。”

这女的说完我才发现,这不就是我的母亲吗?

她怎么来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她那天早上说过要来看看我的话,我还以为她只是随口说的,没想到她还真有办法进来这里。

我一时有点楞住了,什么叫正事,难道在这里干的就不是正事吗。

“我们在讨论日军电台的事情。”

我不知道林娥为什么会说话,因为我知道母亲刚才那句话是和我说的。她不认识我妈妈,所以要以一个组长的身份敏感的说起话来?

“母亲你怎么来了。我在教……我们在讨论小鬼子的电报密码事宜。”

我回过神来,喏喏的回话,觉的在外人面前说我教她,好像会让她这个做我上级的为难,就改了口,按照她的意思遍起话来,这还是我第一次配合别人给妈妈说谎话。

我对妈妈“母亲”的称呼,引起了赵琪琪的注意,她连忙笑呵呵的说起话来,“原来是杨阿姨啊,我就说你怎么会认识费明的,还要我带你来找他,原来你是他妈妈,抱歉抱歉。”

这小姑娘很会说话,弄的我妈妈也忙不好意思的说着,“哪里哪里,是我刚才没说清楚,你带我来找儿子,我还要向你说声谢谢呢。”

“你是杨立华?”

林娥带着不太敢肯定的语气开口说话了。虽然她之前提到过妈妈的名字,但看她刚才的说话和此时的表情,应该真的只是第一次见到我母亲。

“这位是?”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母亲也是第一次见到林娥,她该不会和林娥一样,彼此只是认识听说过对方,但没有见过对方吧。

“她是林娥。”

“我是林娥。”

我两同时说出话来,然后我闭了嘴,“我是他们的组长。”

“你就是林娥啊!我叫杨立华,是费明的妈妈。”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的妈妈说起话来,似乎没有林娥那样自然。

“我听我哥,也就是杨立仁提起过你,数学天才,侦讯处的抗日女英雄,侦破过多次日军的重要电报……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我们的女英雄还是一位漂亮的美女。幸会幸会。”

杨立华心中确实很惊叹,面前的这个人,凤眉明眸,顾盼琉璃间尽显女性风情,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画中人。

立华自认为自己也是有一点姿色的,而且相对较好的生活条件使她保养的比那些同样步入中年的妇女要好的多,但对面的这个人是纯天然的,不施脂粉已粉黛花容,和眼前的人比起来,高下立判。

立华心想这个女人只不过比自己小了那么几岁而已,况且她还是费明的……只得心中叹息老天对待不同的人是有区别的。

“杨立仁这样说的。”

她有点不屑提起杨立仁,听到我妈妈说她漂亮,她没有和别的女人一样表现出喜悦而是淡淡的说道,“你们兄妹这一点倒是很像。”

“是的,他经常提起你……”

林娥的后一句显然是带有失望,以为我妈妈和立仁一样言语浮夸。

但妈妈没有听出来,所以糟糕的继续想往下说。

我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她的却很漂亮,但我害怕她两之间会产生什么误解,连忙打断妈妈的话。

“妈妈,听说你们还带了东西来,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是慰问,当然要有慰问品,走走走,去你们办公室,我给你们分发。”

妈妈像是想到了正事。

慰问品是一盒巧克力和一罐头肉制品,东西虽然不多,但值此战争之际,却属于比较奢侈的东西了。

礼品人人有份,不过在我的家庭条件下,这些东西也并非什么稀罕的东西,于是我想将我的那一份给林娥。

不过现在母亲就在眼前,我怕她会看出什么,就一人一个的将巧克力给了林娥,肉罐头给了赵琪琪。

赵琪琪很开心的接下,林娥却推脱了一下,但我的意见很坚决,她推拒不了,只得也接下了。

一个是组长,一个是这里最小的女性,刘敏她两也没什么话能说得出口。

看见我懂事的举动,妈妈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

礼品分发完毕的时候,又有几个女人也过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和妈妈一块来的,刚才可能是给别的屋里的人在发东西。

我不认识她们,她们应该也不认识我们,但这并不影响此时的气氛。

其中一个女的开口说话了,“这是我们从南洋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那里拿来的慰问品,快要过年了,本来这些是打算送去给前线士兵的……后来陈先生听说这里有一群巾帼不让须眉的抗日女英雌,说什么都要我们带点慰问品过来犒劳你们……希望姐妹们能同仇敌忾,与国人同心协力,早日赶走日本鬼子。”

我想这里的人应该没有不知道陈嘉庚的。

陈嘉庚先生1874年出生,着名爱国华侨。

他早年结识过孙中山,在1910年加入同盟会并积极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南侨总会在新加坡成立,陈嘉庚被推选为主席。

他自己带头捐款,还组织各类募捐活动。

仅1939年一年,南洋华侨就向国内汇款3.6亿多元,从卢沟桥事变到太平洋战争爆发的4年半期间,共计捐款约15亿元,极大地支援了国内的抗日力量。

滇缅公路运输物质时,他还组织过司机和修理工帮忙。

陈先生一向坚持抗日到底,针对当年汪精卫等人的妥协方案,提出过“敌未出国土前,言和即汉奸”的着名提案。

极大振奋了全国人民和广大海外侨胞的人心,对于当时的国民党主战派亦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

“抗日必胜……”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气氛被热烈的带动,大家群起激愤。

礼品分发完毕,大家又说了一些话之后,这些远道而来的人要回去了,不过下班时间也到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自然我要和母亲一块回家,只是没想到临走的时候妈妈居然说邀请林娥去我家做客,但被她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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