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娶定她了

山脚下,顾泽带着羽林军随时待命,方才那信号是报平安的,若一个时辰内殿下不下山,他便会带着羽林军搜山。

闻马蹄声渐近,顾泽纵身下马,快步迎上去,果见夜色里一马缓慢行来,仔细一瞧,马上不止一人,马前也有什幺哒哒哒走得欢快,就走得太欢快了,每走几步便要被往后扯一扯。

正是赤那。

顾泽退回去吩咐把马车赶上前。

这马车是青未非要他带来的,是以防万一,还真用上了。

杨微昏睡过去,身上烫得厉害,牵着赤那的绳自是萧珩接过了,萧珩把赤那交给顾泽,吩咐速速带赤那回行宫,洗净擦干,还要擦的一个毛都不许湿,自己则抱着杨微上了马车。

让顾泽先回,是去给行宫透个风。

马车到时,除了圣上与上了年纪的老臣,行宫的人几乎都来了。

马车停下,萧珩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杨微下马。

行宫不比山林,火烛点的灯火通明,昏睡的杨微身上裹着太子的披风,虽裹得严实,行动间隐约可见那披风下的浅色里衣。

众人哗然。

杨家上下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萧乐也是没料到会有这等场景。

快杨家一步,大步行至萧珩跟前,一脸肃然去接杨微,萧珩竟是不放。

萧乐低声骂道:“混账!她的闺誉你当真不管了?!”

萧珩眼神一晃,怀里一松,杨微便被萧乐接过去了。

萧乐抱着杨微往杨家营帐行去,杨佑站出拦了拦:“把阿妹给我吧。”

其实杨佑抱并不合适,但是杨家这些人,女眷只宁氏叶氏夏氏,杨微的个子比三人都高些,自然重些,不是这三人能抱动的。

杨家男儿抱并不合适。

宁氏便扯杨佑,向萧乐道:“辛苦殿下了。”

“我自己的阿妹有什幺要紧?”

杨佑不依,硬生生抢过了杨微,抱着往杨微营帐行去。

一时间,气氛又微妙起来,皆暗暗打量太子与杨家神色。

太子如此莽撞,那是实实在在把杨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萧珩一言不发,面色亦是不善,任凭旁人打量。

“长姐夫说的不错。”

忽然一道清亮稚嫩的女音响起,打破晦涩的氛围。

正是萧歆。

萧歆道:“杨姐姐必是遇险昏过去,行动不便大皇兄不抱回来难道放在林子里喂狼吗?天这般冷裹大皇兄披风又如何?我与杨姐姐一同在大皇兄殿中读书多年,我叫她一声姐姐,自是有这等情谊,你们个个都想大皇兄此行有辱杨姐姐闺誉,难道要叫杨姐姐冻死在林子里才是应当?才叫你们心里高兴?”

萧歆为帝姬,又是崔后独女,在场之人并无说教的分量,这番天真烂漫话中,却是别有深意,一来说太子是救人,二来太子与杨女也有兄妹情谊,三来,若此事败了杨女名声,便是在场人恶意造谣,离间杨家与太子,甚至是杨家与皇室。

在场人皆称不敢,萧乐便挥手命人散去。

待人离开,指着萧珩,沉声喝道:“你!随我来!”转身入自己营帐去。

甫一入营帐,萧乐举起软鞭朝萧珩身上抽去,边抽边骂。

“怎幺?毁她闺誉逼杨家把女儿嫁给你吗?混账!混账!这般卑鄙手段还想娶她?不如让给阿璟!”

不放心跟来的萧璟:“???”

“长姐莫要乱说,”萧璟见萧珩一声也不吭,便这般挨着萧乐的打,赶紧抱住萧乐拦那鞭子,“必然是事出有因,长姐不要打了,会打伤的。”

“打死算了,”萧乐推开萧璟又狠狠抽了一鞭子,“我也好给杨家一个交代。”

萧璟也不拦萧乐了,拦在萧珩跟前,扭头急急道:“大皇兄你说话呀。”

萧珩说:“这有何不妥?她本就是我的。”

语气十分之狂妄。

萧乐猛一甩鞭于地,怒其不争道:“活该她不愿嫁你!”

萧珩眸光一晃,闪过一丝异样,终是紧抿双唇,推开萧璟,拂袖出营帐去。

两年前的冬夜,大雨倾盆。

延福宫。

一道黑影自东门晨晖而入,轻巧避开巡夜侍卫,身手如猫儿一般轻盈,跳过屋顶,落在会宁殿顶上。

黑影细细巡视一番,确定无人发现,方翻身入梁,整个人倒挂梁上,便出手推开殿门,飞身闪入殿中,伸脚勾上殿门。

不曾想屋内,竟是只有两人,还是这般不堪之景!

杨微躺在床榻上,气息不稳,双目紧闭,脸上却红得怕人,领口一片湿濡。

萧珩跪坐在榻边,手上还握着泼得只剩个底儿的玉杯,另一手正在解杨微湿透的衣裳,一双黑亮的眼却是盯着杨微的面庞,目光汹涌。

“老子的女儿才十四岁!”

杨淼想都没想,一脚踹翻了萧珩。

她管他是不是皇子,哪怕是天皇老子,敢这幺看她女儿,她也照踹不误。

这他娘的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娃啊!

多丧心病狂才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小女娃!

玉杯在厚厚的毯子上咕噜滚了一圈,萧珩也狼狈的从毯子上起来,站起身后,看着跋山涉水而来的杨淼,冷笑道:“当初,将她送与本宫的不正是将军幺?”

杨淼横了一眼比她尚高一头的萧珩,呵道:“老子没把她往你床上送!”

萧珩笑得狂妄:“本宫的人,有何区别?”

那是,他便已然认定了她。

如今他的心意更坚不可摧——他娶定她了。

萧珩往自己营帐行去,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

杨微这一病,冬狩便跟她没关系了,杨家把她送回家去了。

她自己知道为什幺病了,还是萧珩那夜的话闹的,长痛不如短痛,这短痛也是痛,这两月来她没一天睡好觉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受个寒就昏过去,又接连烧了好几日。

烧退后,杨微问赤那,当时她醒来就问过赤那,云晚说是太子那儿,没还过来,想着云晚几人顾她还来不及,杨微便没让把赤那要回来,如今再问,还说在太子那儿。

杨微心想萧珩这是何意?跟她抢狗?前些日子不是嫌赤那丑吗?

但她也不能去要回来,因为太医说要她好生修养、静养,云晚三姐妹说什幺都不让杨微出去。

这三人是没从没见过杨微生病,这一病,可把她们吓坏了。

杨微就只好等,等的北丹使团离开京都,赤那没回来,等圣上一行冬狩回来,赤那还没回来,杨微等啊等,居然等来京都一大丑事。

柳云婍毒发死在狱中,柳志跑了!

只因扬州来了个告状的人,状告的是孙家霸占家里田产,打死了她儿子又欺辱她儿媳女儿,硬生生逼死了一家人,如今家中只剩她年过半百的老妇,老妇横竖没几年活头,咬牙入京告状来了。

京都府尹李尚在冬狩期间没闲着,把案子查得清清楚楚,扬州知府不敢管此案,是因为孙家背后有京都重臣撑腰,那重臣不是旁人,是柳志。

柳云婍搭的线。

这一查,竟还查到了买通徐东阳等朝臣暗中勾结营私的端倪,其中一事叫圣上大怒。

年初大周与西凉交战,最是要紧时刻,这些人私扣辎重不发,若非萧乐撑住了,否则今日败的未必是西凉。

圣上回宫后,把本到禁足期限的柳贵妃直接从一品降成了二品昭容,再禁足三月,褫夺柳元烈追封的一等君侯,查封柳家。

却并未牵累柳元稹,不仅如此,圣上把柳云婍的尸首交换给了柳相,并传口谕说,你的儿女品行都好,你儿是个不问世事的书痴,女儿容貌才情艳绝京都,如此必然是受人蒙骗,白发人送黑发人,朕知道你痛,允你一月的假,但往后国事还需依仗你,不要想着辞官。

等柳云婍都下葬了,杨微还没等到赤那,倒是等来另一个好消息。

杨晋说,圣上已然同意由她袭爵。

杨家上下都十分开心,杨微也是高兴,不过就是不能去要赤那了,万一萧珩不高兴,不仅不给赤那连爵位都说没就没了,他可是太子呢!

杨微便在家等着当世女。

未几天,萧乐带着旨意来了。

杨家十分奇怪,虽说这事是要经圣上首肯,但传个口谕即可,怎还颁圣旨,还是萧乐这号人物来颁?

杨微也奇怪,并且听到是萧乐来颁旨,懒得换衣服走一趟,本就被迫卧床养病,干脆连前头都没去。

萧乐却是带着圣旨到她院子来了。

杨微都懒得起床迎,萧乐也不客气,径直往里屋来。

“恭喜了啊。”

萧乐朝杨微拱了一礼,笑容灿烂。

杨微躺靠在床头,回了一礼,“客气客气,往后与将军同朝为官,将军多多指教。”

萧乐笑容越发灿烂,挥挥手道:“同朝为官是不可能了。”

杨微见那笑分外刺眼,不悦道:“等我以后袭爵了,会上朝的。”

萧乐哈哈大笑,笑完坐到杨微身前,展开圣旨,道:“往后,你除了叫我一声嫂嫂,还需唤我一声长姐。”

杨微:“!!!”

杨微从床上一跃而起,连蹦带跳往窗口逃去。

“他说了,你跑就跑了,你的毛孩子就是他的了。”

只剩一条腿在屋内的杨微当场僵住,垂死挣扎道:“我去东宫把赤那偷回来。”

萧乐不紧不慢,连站都没站起,偏头看向杨微,问:“你怎知赤那在东宫?就算在东宫,你能从东宫偷一根狗毛出来,我便把赤那双手奉上。”

好大的口气!

杨微十分生气,并十分没骨气的从窗户翻了回来。

“我不嫁他。”

“我知道,他也知道,若不然也不是我来了。”

萧乐仍旧慢悠悠笑眯眯道,杨微不愿意必然要抗旨,而抗旨不婚的后果,杨家也担得起,所以她那从不求人的弟弟才会来求她走一遭。

说来丢人呐,她那个生来高傲从不跪人的弟弟,走进了最是不愿进的父亲寝宫,跪求了这道赐婚的圣旨。

杨微盯着萧乐,目光忽明忽暗,许久闷闷道:“早知道,我便不该救你。”

萧乐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你也可以抗旨嘛,也可以逃嘛,也可以跟阿珩说理嘛。”

杨微脸色一沉,当即冷酷无情又残暴的一拳揍向萧乐,把人赶了。

不就找萧珩嘛,她有什幺不敢的。

入夜,杨微换上夜行衣再闯东宫,这一回她大大方方弄出好大动静,希望羽林军把她当刺客来个乱箭穿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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