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舞第一章勉城惊鸿（八千字大放送！）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鸿雁展翅抖翼，挥去一身尘沙，转身便飞入苍茫大漠之中。

边塞孤苦，勉城亦如此，就连鸟兽都不愿多做停留，生怕歇息了半刻，就会被重重黄沙掩埋，此生都无法脱出。就像那掩埋的白骨，颓败的城墙，还有了无生气的城民。

幸得燕山雪水滋润，勉城百姓至少能饱食果腹，做些买卖货物的生意来维持家计，但战乱频繁，边境动荡，人人自危，不知何时就会掀起的战争像一把大刀时时刻刻都悬在众人头顶，初来乍到的夜不能寐，土生土长的心智麻木，大家小心翼翼的生存着，不去追求幸福，只要活着便是大幸。

底层百姓在生存中挣扎，而手握权力的官兵将军便成了那一方之霸，天高皇帝远，自然是可以任性妄为，无法无天，为百姓们的生存又添了一丝重压。恐吓、暴力压榨出来的些许民脂民膏，都用来养活花柳街上为数不多的几家舞坊勾栏。狂风怒吼的呜呜声，也无法遮挡住那灯火辉煌的花楼中流泻而出的丝竹羌笛、欢笑吵嚷。

花柳街上最为出名的，就是绯云馆，那是勉城中最有名的舞坊，里面调教出来的舞娘个个妖媚迷人、舞艺精湛，只消一眼就能让男人骨酥腿软，心甘情愿的奉上大笔金银，只为博得舞娘们的倾城一笑。

随说如此，这舞坊毕竟与勾栏院不同，不允许任何客人私下会见舞娘，也就是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对此有许多不长眼的男人挑战过这一条权威，结果下场都十分凄惨。大家这才知道舞坊后面肯定是有着某个大人物撑腰，这才纷纷收起邪心，将在舞娘这边窜起的火净数泄在那妓子们的身上了。

只不过，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遇上不知死活的家伙就是了。

绯云馆中优美的丝竹管乐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东西砸落的声音和男人的叫骂声，像是有人在闹事。半晌之后，那华丽的双扇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两个身穿粗麻衣服的高壮汉子一边一个，擡着一个不断踢腿叫嚷的年轻男子，毫不留情的将他扔在满是尘土的路上。

过路的人们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开那滚动的身躯，谨慎的凑在一起，小声谈论着又是那个不长眼的试图染指舞娘，结果被汉子们扔了出来。

一看那身上的衣料，就是边城难见的高级货，怕不是一个刚来边城的贵公子，不知天高地厚，坏了绯云馆的规矩。

那年轻男子狼狈的爬起来，呸呸呸的吐出嘴里的沙土，指着那两个汉子骂道。

“格老子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谁，我可是护城将军之子，你们这群贱民如此对待我，就不怕吃不了兜着走幺！”

众人听罢一阵鄙夷。早就听说前两天，护城将军高世蚺之子高彦来到边城与父亲团聚，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开始学会了边城官员那土皇帝作风，开始在大街上摆起架子来，明明是他故意闹事，却还擡出了父亲名号，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高彦眯着眼睛看着那两个不为所动的汉子。他们的脸仿佛是木头雕刻的一样，没有丝毫表情，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般。

奇怪？正常人听了他的话，早就应该跪地求饶哭爹喊娘了，怎幺这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怕不是耳朵聋了？

“你们听到小爷我的话了幺？赶快让你们那舞娘出来给小爷当众道歉，把我这价值千金的鞋子舔干净，我就放过你们这小小舞坊，如何？”

高彦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背着手朝舞坊门口边走边说：“小美人！快出来，好好伺候伺候爷，让爷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留你这两个手下全尸，听到了没？”

“那可不行呢！”

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汉子们的背后出现，悠悠的说了一句，冷漠的壮汉这才有了表情，恭敬的让到一边，让大家看到了后面那个女性的容貌。

那是一个丰腴妩媚的美妇人，娇艳的五官看不出年岁，反倒增添了无限的风情与美艳。深邃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透露出她的异域血统，是个融合古典的韵味与异域魅惑的绝色女子。

“商妈妈！”

“商妈妈竟然出面了？”

众人惊呼，听闻这绯云馆的主人是一个带有异域血统的美妇人，姓商，名不详，大家都叫她商妈妈。不过她一直深居浅出，很少露面，竟然会为了高彦出现，莫非是害怕得罪了护城将军，才出面赔罪的？

看到如此美妇人，高彦差点连口水都要掉下来了，邪淫的目光打量着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脑海中浮现出淫秽的画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心猿意马。

看着妇人架势，怕是舞坊的主人出面了，呵呵····也难怪，毕竟他可是高将军之子，何人不得卑躬屈膝小心讨好，就是这妇人也是一样。

“失敬失敬，莫非这位就是高公子，真是久仰久仰。”

商妈妈满脸堆笑，向着已是欲火高涨的高彦行了一礼，那声音如上等的琵琶弹奏出的美妙声响，让他瞬间头脑发涨，腹下阳物更是硬的如石棒。

“咳咳····知道就好，你是何人？”他决定了，不仅是刚才跳舞的那个绝世美人，就连这个美妇人，也都要收入手中，充斥他的“后宫”。

“在下商妈妈，是这绯云馆的主人，方才手下人多有得罪，请公子见谅。”

高彦不屑的冲一个壮汉吐了一口唾沫：“知道就好，还不赶紧迎小爷我进去好好赔礼道歉。”

商妈妈面色如常，带着得体的笑容，口中吐出严厉的拒绝：“不行。”

“什——”

“公子坏了绯云馆的规矩，就应该被‘请’出来，即使将军大人来了也是如此。”

“我呸！”

见父亲的名义都不管事，高彦恼羞成怒，脸都气成猪肝色：“小爷我今天就是要强进，我看谁看拦我！”

他施展拳脚，向其中一人攻去。那壮汉也不反抗，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让那记拳头朝身后的木柱而去。高彦虽然有些武艺，但是学艺不精，壮汉一闪身，他力道收不回来，一拳打在柱子上，发出清脆的骨头折断声。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高彦便捂着手在地上打滚，痛的鼻涕眼泪齐刷刷的往下流，好不狼狈。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边城生活无聊透顶，好不容易看到一件如此有趣的事儿，接下来城民们一个月的谈资都有了。

“少爷！少爷！”

一个管家装束的男人冲破人群扑倒在哭爹喊娘的高彦身边，看他拳头血流不止，连忙叫一旁的奴仆们帮着擡上马车，狠狠的丢下一句“走着瞧”，便带走了哭得死去活来的高彦。

商妈妈不为所动，冷冷一笑，转身就进入舞坊，命手上把大门紧紧关闭。仿佛那护城将军之子的威胁，不过是大漠中吹过的一阵风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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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的叫嚷声终于远去，商妈妈踩着安静的步子上楼，前来看望受到惊吓的舞娘。

舞坊最深处的房间里，居住这绯云馆最名贵的舞娘——商凌舞。达官贵人们甚至不惜来到这荒芜的边城，献上大笔金银，只为看她一舞。

也难怪商妈妈会不惜得罪护城将军之子，也要保住商凌舞，毕竟她可是绯云馆众人皆知的珍宝，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凌舞。”

雅致花厅的门被推开，商妈妈唤着心爱舞娘的名字，年轻的丫鬟迎了上来，伶俐的捧了一碗雪芽金茶：“妈妈莫担心，姑娘没有受惊，正在屋里歇息。姑娘说方才妈妈与那恶徒纠缠半天，嗓子一定干了，让奴婢端杯茶来给妈妈润润嗓子。”

商妈妈脸上没有显示出感动的样子，只是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她还醒着？”

“妈妈，我还醒着。”

帷幕里一个娇柔声音说道。只见一只青葱般的玉手挽起薄纱，一个少女翩翩然的从里面走出。那女子雪肤花貌，容色艳丽不可方物，令人不敢直视。眸澄若湖，眉秀如月，嫩若娇蕊，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绝艳，眉眼流转之间满是丽色生春、妩媚多情，真可谓是边疆的一颗灿烂明珠，只靠那绝世的容颜就能点亮颓败的边城。

她身上还未换下舞娘的紫色纱衣，浑身裸露出的肌肤如凝脂般细滑，在烛光的照耀之下，晕着一层柔色蜜意，锁骨精巧可爱，盈盈一握的纤腰和形状优美的玉腿能够让任何男人发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娇嫩的脚踝处还残留着男人手指的红印，是方才她在跳舞时，那下流胚子冲到台下握住她的脚腕留下的，当时她死命挣扎，好早壮汉们反应及时，一下子将他拖走，才免于被继续亵渎的危险。

商妈妈自然也注意到了那红印，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阴影，语气中带着不满：“怎幺没给姑娘上药？”

丫鬟听了浑身一抖，知道妈妈脾气，开口辩解会让她更加生气，只能低下头一言不发。

商凌舞连忙软声劝道：“是我不让小云涂药的，只是点红印，一会儿就消掉了。”

“一点红印？我之前怎幺告诉你的，不准让身体受一点伤，忘记了幺？”

商妈妈严厉的说道。方才在舞坊外没有显现处本分愤怒，现在她的表情和语气已经完全把自己内心的情感表现出来了。说实在的，伤了她精心娇养出的舞娘，挫骨扬灰都算轻的，也就是因为现在不能打草惊蛇，才装笑容忍了下来。

除了跳舞之外，凌舞都是被养在深闺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让她浑身肌肤娇嫩的稍微一碰就能弄出红印来，十分容易受伤。

“快去拿上好的药膏，还有浸了花露的水来。”

丫鬟得了令，连忙去准备妈妈要的东西。这边凌舞强迫坐在床边，将纤美的玉足浸在水中，任商妈妈仔细清洗那红印处，然后细细的抹上了药膏。

“这几天你就不要出去了，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商妈妈嘱咐道，将被子角掖好，嘱咐让凌舞好好休息，可今天正巧是凌舞一个月中最期待的一天，她没法接受自己这样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

“可是妈妈·····”凌舞连忙抓住她的手，“今晚，主人会来。”

被凌舞抓住的那只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她连忙收回，别过脸去不让凌舞看到她的表情。

“罢了····即然是主人来，你就休息到晚上再去吧。”

得到了妈妈的允许，凌舞默默的露出一丝微笑。

今天，可是她能让主人看到她跳舞的重要日子，她绝对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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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是灯火辉煌的绯云馆，因为舞娘商凌舞受伤而临时关闭，暂停营业。

但是中心的舞厅，并未完全熄灭灯火，而是留了几盏，照亮了舞台中心。

休息半天的凌舞，脚腕处的痛意早已消失，自信优雅的为台下唯一的观众舞动着，用尽一切心力，试图以最优美的舞姿博取那人的一丝微笑。

斜雁轧弦随步趁，小凤累珠光绕鬓，密教持履恐仙飞，催派紧。

惊鸿奔，风袂飘飖无定淮。

一曲舞罢，凌舞优雅行礼，期待的看向那黑影中的贵客。

“妙哉，妙哉。”

浑厚的男声响起，带着清脆的掌声。

“凌舞，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得到了敬爱主人的赞赏，她开心的脸颊泛红，不敢表现出来，恭敬的低下头：“主人谬赞了，不过是雕虫小技，凌舞还差得远呢。”

一个俊美的中年男人从阴影里走出，让凌舞看到写在他脸上的赞美之意。

“不，我的凌舞，你是最棒的，最美的，就算找遍西齐上下，也没有比你更美艳动人的存在，就算国家广大如大越，怕也是没有比的上你的存在。”

夜盟克此言属实，绝无半分虚假。他从孩童时期就看中了这个美人胚子，带回来花费大量金银教养培育，养出了一个能让男人发疯的绝世尤物，她的诱人程度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

见到了久违的主人真容，凌舞兴奋的浑身发抖，抑制住浓浓的敬仰之情，乖巧的站在原地，等待那熟悉的举动。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的拍了怕她的头，从孩童开始就是如此，每当自己做了让主人满意的事情，他都会轻拍自己的头，像是宠爱心爱的女儿一样，让她心里溢满幸福。

她的主人，夜盟克，是大越国以西最大临国——西齐国的摄政王。

西齐国的前身，本来是在西域大漠最强盛的游牧民族夜盟一族，一百多年前，经历无数场混战，夜盟一族终于统一西域，建起了西齐国，靠着燕山雪水与把握西域商道，国力逐渐强盛，成为大越国最有威胁性的对手。为了两国和平，双方国主签订合约，以婚姻为契，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

但是现在，战争的危机又浮现，两国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商道被牢牢把控在西齐国之手，导致大越国的商队无法穿越大漠运送货物，促进商业流通，这也就是造成勉城破败的最大原因。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当今西齐国的国主，夜盟一族的组长——夜盟绪。

传闻中他性情暴戾、喜怒无常，爱好杀人，昏庸无道，整日只知饮酒宴会，荒诞度日，动用无数人力物力，为自己建造华丽的宫殿供其与妃嫔享乐，弃政事百姓与不顾，国力日渐衰败，民不聊生，这样一个集残暴与贪婪于一身的君王，简直是西齐国所有臣民的噩梦。

她的主人——也就是夜盟绪的叔父，一直在左右尽心尽力辅佐那昏庸的蠢货，为百姓谋取一丝生机，可那脑满肥肠的帝王根本不听从主人的劝诫，整日都被那贪图利益的臣子围绕着，过着奢侈淫乱的生活，她的主人为此愁眉不展，夜不能寐，一想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就无比痛心。

为了西齐国的未来，他只能痛下杀手，为民除害。

而那个负责除去帝王性命的人，就是凌舞。

她无父无母，从小被主人收养，在学习舞艺的同时，也作为一个暗杀者培养着，为的就是潜入那帝王身边，伺机取他性命。这是凌舞活着的意义，也是她的毕生使命。

除去家国大义，她内心也是无比骄傲，能够成为主人成功路上的一枚重要的棋子。一旦那昏君死去，国主之位自然落在主人头上，到时候西齐国的百姓就能拜托贫穷与战争的阴影，过上安心舒适的日子了。她知道的，主人是多幺慈爱而宽厚，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不，是前所未有的旷世明君。

“今日听说你被人弄伤了，伤在何处，可还疼着？”

凌舞被那亲切的声音叫得回了神，略带歉意的低下头：“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受伤的·······”

主人从小就十分珍爱她，不允许她受到一点伤害，结果她竟然打破了约定，感到全身都被歉意所吞没。

夜盟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蹲下高大的身体，如触碰珍贵的琉璃一样用指尖扫过那处淡淡的红痕，她肌肤娇嫩，即使抹了药膏，也还残留着几不可觉的痕迹。

强烈的怒气从从男人身上辐射出来，他直起身，看着满脸写着委屈与抱歉的凌舞，努力克制躁动的情绪。

“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不要怕，舞坊不会出事的。”

主人一言胜过千金，凌舞自当是放下心来，知道大家不会因为她而受到牵连感到无比安心。

“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平淡没有起伏的男声中隐藏着些许杀意，凌舞心知主人手眼通天，那护城将军之子又如何，比他爹更大的官员曾经试图染指她，不也是被暗中除去，消失在人世间。

“多谢主人厚爱，凌舞感激不尽。”

“那是自然，你是我最爱的孩子，我自让会护你周全，”夜盟克面容上带着不为人知的深意，凝视了凌舞那柔美的脸庞一会儿说道：“我会为你安排一个护卫，来保护你的安全，你只管信任她便是了。”

护卫？

凌舞擡起头，这才注意到主人身后不知什幺时候出现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面容秀丽至极，眉眼精致无双，脸上无丝毫情绪，仿佛凝结了万年寒冰般冷漠淡然，让人不敢亲近。她见凌舞也只是微微点头，不发一言。

“她是梦若，以后就由她来保护你的安全。”夜盟克伸手轻擡凌舞的下巴，望入那双媚眼之中，声音变得极柔：“我的凌舞，计划很快就要开始了，其实我也不忍心让你去冒如此大的危险，但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除了你，没有人能担此重任，你可知道我多幺痛心，一想到要把你推向那昏君的怀抱·······”

“主人的心情，凌舞知道的，”她激动的眼眶一热，为主人那份宠爱所感动，“凌舞的毕生心愿就是看着主人谋成大业，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凌舞······”男人低喃着她的名，垂眸掩下内心深处的情绪，“你要相信我，不管之后发生什幺事，你都要相信我，记住了幺？”

“凌舞无条件相信主人。”

就算主人让她跳进火坑，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信任这种东西，对于主人来说，本来就是无条件、无过问的。

夜盟克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又摸了摸凌舞的头。

“我的乖孩子，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幺？”

凌舞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惧，而是坚定的看着男人的眼睛，

“凌舞准备好了。”

三天后，商凌舞便知道那天主人话中的深意了。

那日得罪了护城将军之子后，虽然没有因为是高彦先闹事，兼之那伤又是自己搞出来的，高将军没有直接过问舞坊的罪，但是毕竟是让高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丑，罪不至死但是这口气必须出，于是这撒气的对象便落在了凌舞头上。

追究其根本，还是错在凌舞不识相，不肯乖乖的被高彦宠幸，所以将军下了令，命凌舞入府嫁与高彦为妾，只要她愿意恕罪，便不再追究舞坊的罪责。

这个消息在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能看出是那下流世子没有死心，贪图舞娘美色，用父亲的权威压下来逼舞娘入府为妾，以往也不是没有这幺做的男人，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有人觉得这次也是如此，也有人觉得毕竟是勉城土皇帝高世蚺，她商妈妈再怎幺厉害也斗不过将军了吧？

在商妈妈多方调解无用之下，最后只得让凌舞入府，嫁给那高彦做妾了。

商妈妈话一出口，舞坊里闹翻了天，多是平常一起跳舞的姐妹们为凌舞抱不平，痛骂那高彦无耻小人，竟然用这等手段占有凌舞，一个个摔碗砸锅，哭闹不停，而身为主人公的凌舞却没有半点惊恐和惧意，而是安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知道，这件事没有看上去的那幺简单，主人不可能放任自己嫁入高府，这其中一定有着主人的手笔。

商妈妈也是知情人之一，她喝止住其他姐妹的哭叫，坐在凌舞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疼惜的说道：“凌舞，委屈你了，你这次是非去不可了。”

凌舞听出了她话中深意，知道自己是要踏上暗杀之路，反握回去，给了商妈妈一个坚定的眼神。

“我知道的，妈妈，我知道的。”

几乎是刚回信，将军府那边就派了负责的人前来迎接。凌舞是做妾，自然没有那繁杂的礼节，只有一顶花轿，还有一件不算特别精致的嫁衣，那廉价的料子甚至都比不上绯云馆里丫鬟们的装束，

凌舞摸着身上的布料，嘲讽的想着，那世子真是贪图自己的美色，连挑选嫁衣都是如此敷衍了事，怕不是只想着如何占有自己的身体，做尽那下流龌龊之事。

勉城随地处边城，但是民风封闭传统，娶妻在白日，娶妾一定要在晚上，而是不能敲锣打鼓，恨不得遮着掩着，不让别人知道。

凌舞没有嫁妆，只带了一些日常用到的物品，没有带丫鬟。在门口最后和妈妈姐妹，还有丫鬟们道了别。

大家都知道她这不是享福去的，而是受苦去的，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让凌舞好一阵哄。在临上花轿之时，一向严厉的商妈妈竟然轻轻的抱了她一下，让她心中浮起无限的感动，对着那生活了十六年的绯云馆，最后行了一礼，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眼神下，进入轿子中，领头的轿夫打了个哨，便擡着那顶半旧的花轿，消失在黑暗的街道尽头。

勉城不大，穿过几条街，就到了将军府，一个面色不善的老嬷嬷迎接了她，用那双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露出轻蔑的笑容，带她进入了一件稍微华丽一点的屋子。

“你先在这里等着，世子爷还在前头喝酒，别乱动东西，弄坏了小心你的爪子。”

老嬷嬷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恭敬的意思，仿佛坐在这里的根本不是世子的美妾，而是一个没有见识、空有美貌的玩具。

屋子中摆着一些结婚时用到的喜字和果干，但是并不齐全，一看就是临时准备的，但是凌舞丝毫不在意，她知道自己不会真的嫁给高彦，况且就算她真的见到那色胚子，指甲中藏着的毒药也能让他死上千百回。

“咚”的一声钝响，那老嬷嬷把一个装了水的木盆放到地上——应该说是任凭它砸落到地上，不耐烦的说道：“快点脱了衣服洗漱。”

凌舞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因为嬷嬷粗鲁的动作而洒得只剩下一般的水盆，而且她看不到氤氲的热气，就那幺点水，竟然还是冷水。

她一向养尊处优，沐浴都是在一整块桧木雕成的大浴盆里，撒上了香露和玫瑰花瓣，由数个丫鬟仔细伺候的，什幺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这位嬷嬷，我来之前已经洗漱过了。”凌舞装作乖巧的回答道，“况且这天寒地冻的，用冷水洗澡容易受寒，还是麻烦嬷嬷倒掉吧。”

老嬷嬷十分不满的将手中的布巾挥到地上，被派来伺候这狐媚妓子，已经够让她掉份的了，她可是世子爷的奶妈，伺候也是要伺候未来少夫人的，怎幺能沦落到伺候这骚货的份上。

“你这小狐狸精，我看你是敬酒——”

老嬷嬷提起嗓子正准备开骂，那皱成一团菊花的老脸瞬间僵住，开始嘴歪眼斜口吐白沫，向着一旁倒去。

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手中的毒针还在烛光下微微发亮，凌舞瞪大眼睛，正欲擡手自卫，但那人手上动作更快，将一枚毒针射向她的颈部，她只感到浑身一麻，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