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意

何青知的母妃洁妃娘娘,原是在太后跟前伺候多年的小宫女,一朝被皇上看中纳入后宫,但没多久便失了宠,所幸怀上了何青知。诞下何青知后,太后怜她母族势弱,做主给擡了妃位。

五皇子刚出生的时候,皇上也常去看望,但没几天,之后宠冠后宫的映贵妃入了宫,洁妃母子就被抛诸脑后。儿时,母妃不得圣宠,何青知性子怕生,每回见到皇上怯懦的模样,被皇上所不喜,因此也不被重视。宫人克扣怠慢,母子二人过得连受宠的美人都不如。后来长大,太后比起气焰嚣张的六皇子和八皇子,更喜欢生性温和体贴的何青知,母子二人的状况因此才改善了不少。

唐晚意第一次见到何青知的时候,他身边甚至没有陪读的书童,一身素色长衫,斯斯文文的坐在窗边温书,旁若无人,柔和的光晕淡淡洒落在他精致的眉眼,仪态端庄,与一群打打闹闹的公子哥们格格不入。他寒酸的装扮,让年少无知的唐晚意误以为他与她同病相怜,也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或继子。

唐晚意秉着惺惺相惜之前,不动声色地对他多有照顾。过了两日,何青知察觉主动问起她的名字,两人才进一步加深了交情。

那时的唐晚意觉得何青知应该和她一样,过得这幺磕碜,万一家世显赫不就戳人心窝,自报姓名后只问了他叫什幺名字。何青知让她唤他“阿知。”说是亲近的人都这般叫他。唐晚意听后心中感动不已,泪眼盈眶,觉得他一定和自己一样缺少关怀,更是铆足了劲儿对他好,无微不至,事无巨细。

直到几日后,有人称呼其‘五殿下’,笑问他何时多了个‘书童’,她才知道何青知的身份。

震惊之后就是惶恐,何青知跟她说话,她也是句斟字酌,一板一眼的回答。后来她被许玉弦盯上,何青知帮她解围,他们的关系才恢复好。

她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友情,但三个月后,洁妃身体抱恙,久久不愈,何青知便离开了国子监。

她在国子监,每月只能回家一次,两人来往变少,渐渐的,她能感觉得到,何青知在疏远她。

后来她金榜题名,怀州匪患,何青知自请前去剿匪。半年之后,他还没回来,她就被贬到了康县。算算,他们已经有一年半未见过面了。

唐晚意擡眸看了何青知一眼,肤白如玉,温文尔雅,仍是她印象中的故人。蓦然,两人视线相接,对上唐晚意一双盈亮澄净的眼睛,何青知敛眸,错开了视线。

“五殿下这是发生何事了?”

何青知神色有丝无奈,正巧车夫一脸大汗地小跑到他面前,躬身慌张道:“殿下这马怕是走不了了,一直拉稀。”

这儿离都城还有些距离,唐晚意回首瞥了瞥自己破旧的驴车,想请他同乘的话憋在嘴里说不出口,但不想失了礼数,小心翼翼地问道:“五殿下若不嫌弃,不知下官是否有幸载您一程?”她猜想五殿下不喜她,应该会拒绝的。

何青知虽不想再和唐晚意有过多牵扯,但母妃还在宫中等他一起用膳,他不想她担心,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唇畔挂着一抹浅笑,“有劳莫大人。”

唐晚意愣了一瞬,讪笑一声,硬着头皮,迎着何青知走到驴车前。

当她掀开了布帘,她明显看到何青知的面容僵了僵。

唐晚意深感汗颜,解释道:“下官刚从康县调回,这是当地百姓的一些心意..”

话已出口,何青知看着车内几乎堆满的食材干货,深吸了口气,最后上了驴车。

唐晚意大窘,摸摸鼻子,坐进了车内。

空间狭窄,两人面对而坐。唐晚意双拳放在膝上,眼观鼻鼻观心,因而没察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她的头顶。偶尔瞥向何青知,发现他抿了抿唇,唐晚意会意地掀开小窗帘透气。

何青知面色稍缓,闭上了眼睛,缓解了不少尴尬的氛围。

唐晚意回头以为何青知在小息,几缕阳光透过树梢,落在他的眼前,唐晚意侧身擡手找位置帮他挡阳,一如从前那般。

感受眼前忽明忽暗的光线,何青知缓缓睁开狭长的双眸,看着她纤弱的背影,眸底流露暖色,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后颈,几缕细细的绒发垂下,纤细的不像个男子,嫩肤吹弹可破。柔和的眉间不知怎的,突地浮上一丝躁意,他又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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