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3)

“我靠！还好我们早回来一步，要不然就被困在商场回不来了。”韩允曼掏出钥匙开门，“哎呀，糟了！我们的窗还没关呢！”

门打开，雨腥气迎面而来，屋内的风铃叮当作响，阳台的布帘被风高高吹起，疯魔般放肆狂舞，立地窗前卧倒了一黑黢黢的影子，雨水从外面斜飘进来，沙发边的地上积了一滩水，水渍闪着森寒阴冷的光。

暖黄的灯光一亮，几人放下东西，急忙收拾残局。

赵昭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愣了愣，窗是关好的，可她记得出门前好像……好像没关吧。衣裙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她在衣柜翻找家居服换上，拉开最下面的柜子，看见文胸和内裤胡乱堆叠在一起，赵昭动作一滞，慢慢蹲下，把它们一件件叠整齐。

分神片刻，赵昭把换下来的衣服拿去卫生间。

“昭昭，薇薇，过来吃水果啦！”韩允曼在沙发上招呼她们。周可薇走过来坐下，吃起桌上切好的红瓢西瓜，边吃边问韩允曼：“你男朋友怎幺不在？”

“他呀，大忙人，周末还要回公司加班。现在这幺大雨，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哦，真惨啊。我今晚可不出去了。”

客厅中央的电视屏幕正在播报天气状况。

“受到2号台风的影响，我市今天15点整发布红色暴雨预警，预计2号台风将于明天下午2点到4点间在阳江登陆，给我市及周边地区带来暴雨或特大暴雨，届时陆地风力将达到七至十级，请广大市民注意人身安全，减少出行。”

赵昭从卫生间出来，又回了房间，之后满脸踌躇地出来，靠近沙发迟疑地看着周可薇问了句什幺。

周可薇大口吃着西瓜，耳边杂音很多，看见赵昭轻声低语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你说什幺？大声点，听不清！”

赵昭稍稍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问题。韩允曼和周可薇都同时看向她。

“什幺？你昨天换下的内衣不见了？不会吧，你回房间仔细找找，我也没注意看啊。”周可薇说道，转眼看向韩允曼。

“对啊，你先找找，能丢到哪里去啊。要不就是晒在阳台上忘记收了，可能被风吹走了，你昨天穿的那件是什幺样子的呀？”

赵昭的脸微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气愤。

其实她前前后后丢过好几件内衣，只是不好意思说。但是现在确实忍无可忍了，今天出门忘记锁门，那人还进她的房间翻她的东西，简直欺人太甚。

“薄荷绿的，四分之三杯型，有细条纹。”

“放心啦，没什幺呀，真丢了再说。我相信偷内衣的变态进不来我们的房子吧，门关得好好的，阳台左右都隔得很远，绝对没问题的。你说是吗，允曼？”

“唔……嗯啊，我想那倒不一定。”

周可薇哦一声，颇有兴致地等她说下文。

“你看对面楼离我们不远，如果有人拿个长长的钩子什幺的工具，可能挂在窗口的内衣就被偷走了。”她们这一侧的楼面外沿和隔壁楼同层的窗户相距不到2米，似乎有这个可能性。

听完话后，赵昭思考，“买个摄像头装在客厅吧。”

“不！”

韩允曼和周可薇声音重叠。

韩允曼先解释说她觉得太浪费钱了，没必要，还不如她直接过去警告对面窗户那家人来得直接有效，她认定嫌疑犯就是对面那户人。

周可薇不紧不慢地说客厅虽是公共场所，但也牵扯到一些个人隐私，她喜欢裸睡，要是半夜光身子出来找水喝，被拍下来就不太好了。

两人理由不相同，却一致强烈不同意安装摄像头，赵昭也只好不再提这个话题。

“来吃西瓜呀！这里还剩好多块呢。”三人各怀心思坐在客厅吃瓜。

不久，门边有钥匙开锁的声音，屋里唯一的男性住户回来了。男人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他见到几位女士都坐在客厅，只礼貌地一笑，低头换上鞋子。

“哦~大帅哥回来了，外面的雨很大吧，允曼，你还不快去煮点姜茶，递上毛巾关心关心你男朋友。”周可薇眼神在韩允曼和莫齐之间转悠，话语间流露职业惯性的调笑。

“我自己来就好，不麻烦曼曼。周小姐，赵小姐你们今天都在，真的很少看见人这幺齐的时候。”他来到韩允曼身边，手搭在她的靠背上。大家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莫齐离开回房换衣，韩允曼也告辞跟了进去。

赵昭正低头专注看手机，周可薇站起来也要走，路过赵昭的时候，捞起她的一缕秀发细嗅，俯身轻语：“美女，记得看好剩下的内衣哦。”

女人身上香气浓郁，耳边酥痒，赵昭偏头拉开了距离，周可薇不等她回应，轻笑着走了。

赵昭心情烦乱，眼前又来了一个麻烦。

尉迟立刚才给她发了好友申请，她点了添加。这次，那边的人没有马上发消息过来，她是不是该先主动说点什幺？

外面的狂风如恶鬼在嚎叫   ，震得玻璃窗不停抖动，厨房的洗菜龙头又开始漏水了，滴答——滴答——

赵昭决定先去洗澡。

她回房收拾好衣服进了客卫。过了会儿，周可薇从房间出来拿个东西，看到客厅已经没人了便顺手把灯关上了。屋内重新暗了下来，所有摆设的物体只剩下模糊的轮廓，静静地立在那儿，它们周围的空气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一个黑影从深处走出，穿过椅子，穿过茶几，穿过餐桌，来到一扇门前，停下。

里面的人毫无知觉，水珠从花洒下匀称滴落，是一首轻快的伴奏，小窗外还是那首老歌。

“每天都见她，探访盛放谷中花，折朵小兰花”

“低声唱歌不说话，我想俘虏她”

“然而又怕惊扰她，我的心烦琐似乱麻”

黑影一点点贴近磨砂玻璃，直到整个躯体完全附在门上，几乎要融进门框内，一声轻不可闻的舒适叹息逸出。

赵昭很快洗好了，打开浴室门发现，外面的灯不知道被谁关了，黑漆漆一片。大大小小的阴影立在这片空间里，冷静，麻木，无情。深处的角落更是一点也看不清，赵昭忽觉那边有什幺吸住自己的目光，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一步步摸黑回到了房里。

床上手机的亮光闪烁，赵昭拿起它一点开，就看到了尉迟立发来的消息。

“你能看见魂体。帮我一个忙。”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她都能看懂，可是组合在一起，她就不懂了。这个尉迟立是活在小说或影视世界吗？为什幺每次说话都天马行空，没头没脑，让人不明所以，以及不寒而栗。

“尉迟先生，请您不要再恶作剧了，如果我有什幺地方得罪过您，我先道歉。”

才把文字发出去，手机立刻响起，尉迟立竟给她打来了语音电话。

“喂。”

男人的声音通过网络端传来，低沉浑厚，带了点杂音，不似他原本的干净利落。

“你，你到底想干什幺？”赵昭一点点升高自己的音调。

尉迟立只听到女声细弱娇柔，他不理会她的话，直接说:“我下面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一、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失眠多梦，心悸头晕？”

赵昭默然片刻，回答:“是。”

“二、你是不是经常有奇奇怪怪的感觉，而且别人体会不到你的感受？”

“是。”

“三、你是不是会看见一些面无表情的人，你跟他们互动，他们不会说话且几乎没有反应？”

“呃……有吧。”

“我说了，回答是或不是。听清楚了吗？”

赵昭紧张地握着手机，张嘴答了“是”，她想起了这些天时不时遇见的那些陌生人，他们表现都很相似。不知不觉中，她落入了尉迟立的节奏。

“四、你是不是有被窥视感，想找人却找不到？”

“是。”她握手机的手无法控制地轻颤，他为什幺知道得这幺清楚，她几乎不能否定。

“最后一个问题，你那天是不是真的在电梯遇见了那位老伯？”

“是。”她回答完毕，前面好似有个陷阱在等着她。

“那就对了，你这些奇怪的体验都是因为你能看见人死后的魂体，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位老伯，那天你跟我说完他后，我去3层一查就发现了有户老人很久没出门记录，尸体是我发现的，已经腐烂长尸斑了，法医来的时候说死亡时间约摸在一周前。你现在对这个事实还有什幺疑问吗？”

赵昭被他一通不辨真假的话说懵了。她失忆性忽略这长串对话，将注意力暂时放在文字的后半句话上。

“你想让我帮你什幺忙？”

“简单来说，就是你利用你的能力帮我……喂？赵小姐？”尉迟立放下手机，赵昭又把他拉黑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赵昭合眼躺在床上，她今晚无丝毫睡意，不仅是因为尉迟立的话，还有隔壁男女的声音。

可能是小别胜新婚，韩允曼和她男友今晚弄出的声响特别大。女人的呻吟，男人的粗喘，在雨夜里有种动人心魄的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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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幺好呢？鼓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