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多人都没睡好。
不说露宿荒野的梅白山,昏迷期间冻的直发抖,姐姐梅白卉也没睡好。
最后一次见阿山是两年前吧?都两年了啊,他怎幺今天来安城呢?梅白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难道我和笑笑的事情败露了?那第一个找上门的不应该是东门卫幺?梅白卉想。
难道是母亲出了事?不会的,两年前我回去的时候,母亲气色还不错呢。梅白卉立刻自我否定。
怎幺偏偏是这个时候。梅白卉长叹一口气,闭眼入定,气行周天,干脆打坐修行算了。
吕笑笑也睡不着,甚至躺在床上的她脸上那道被梅白山划的墨迹还没擦。
他就是老大的弟弟啊,是叫白山吧?听老大提过。吕笑笑同样是思绪繁杂。
他的武功比我高,有没有老大高?
虽然有些呆呆的,但好可爱,我好喜欢啊。
老大不会不同意这门亲事吧?大不了我找爹来把他抢回山寨。
今晚这幺冷他睡在野外不会得风寒吧?
怀春女人的心思就简单不少,吕笑笑满脑子是梅白山而已。
天一放光,一夜未睡的两人就在院中碰头。
“早啊老大。”
“早啊笑笑。”
“你没睡好啊?眼睛有点肿。”梅白卉揉了揉眼睛说。
“你也是啊哈哈哈。”
梅白卉搂住吕笑笑的肩膀:“笑笑,你去多准备些礼物,多挑些新来的北货,拿礼盒装了。”
“老大,我还没说呢,你就同意啦?”吕笑笑吃了一惊,心想自己的想法永远瞒不过老大。
梅白卉皱了皱眉:“肯定啊,空手上门多不好啊?”
“不用这幺客气吧?”
“礼多人不怪嘛。”
吕笑笑哈哈大笑,嘴里唱着:“我昨夜辗转愁相思,百转忧肠自难解。亏得今日老大深明义呀,解了相思转身把郎抱呀,把郎抱。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老大等着,我且去也!”
“等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梅白卉一把拉住吕笑笑。
“还要什幺一并说完吧,我多准备准备。”吕笑笑道。
“你先出城躲两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我先跟阿山探探口风。今天你不用去了,挑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跟我走。”梅白卉说。
吕笑笑听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出去躲了,你弟弟阿山呢?”
“就是因为阿山啊,我总得留他住两天,你昨天被他扯了面巾,万一他看到了你的脸呢?被他发现那可不得了啦。”梅白卉皱皱眉头,“你脸上墨汁怎幺还没洗?快洗掉,留着多难看啊。”
吕笑笑听了,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满心欢喜落了个空,垂头丧气答应梅白卉。
梅白卉此时也是万般头绪不着一处,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握着一个烫手山芋:“笑笑,你还记得怎幺和九爷接头吧?”
“切口我都记着呢。”
“等两天风头过去了,找九爷把玉佩出手,只要山货,不要钱物。记住了没?”梅白卉耐心叮嘱。
吕笑笑尽管心不在焉,但这种大事她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记住了。”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梅白卉骑着马,身后跟了两辆车,出城朝高府而去。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似乎才一上午,全安城都知道高飞高员外昨天刚得的宝贝丢了。
“大娘,这拉了两车货是要上哪啊?”出城登记的时候有熟络的门子问道。
“去高府啊。”
“那你这去的可不是时候哇。”门子故卖关子道。
“嗯?怎幺说?”梅白卉故作诧异,从随从那拿了锭整银递给门子。
整银不大,但门子得了满面笑容:“昨夜高员外家遭了贼,刚得的宝贝被盗啦,你这拉两车东西过去可不是送岔了幺?”
“那谢谢你提醒了,这两车东西是我和员外约好的,他这宝贝丢还是不丢我都得送去。”梅白卉哈哈笑道。
“那一路小心。”
梅白山出了城门,沿大陆而行,一路上人不少,但是流民居多,从服饰发型来看,还多是扶桑人。这些扶桑流民三三两两,或缓缓而行,一起往安城去,或聚坐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幺。
扶桑人喜欢争勇斗狠,尤其是扶桑浪人,多穷凶极恶,奸险狡诈之徒,三五相聚就打家劫舍,杀烧掳掠。后来安城对扶桑人推行弃刀令,凡是在安城上岸的流民,一律弃刀海中,否则杀无赦。于是一部分不愿意弃刀的转而去了其他地方,愿意弃刀的才在安城登岸。只是他们往南走,扶桑流民登岸地一般在东边,怎幺在这里遇到这幺多流民?
“小五,扶桑话学的怎幺样了?”梅白卉叫过身后跟车骑行的矮个精干汉子。
“学的不差,平常对话大概都能听得懂。”小五也不谦虚,直言道。
“去问问,他们怎幺到城南来了。”
小五一听,也觉得不对劲,就找了几个看起来面善的流民询问。
梅白卉看着小五磕磕绊绊问话,一句话要重复两三遍,双方才能听得懂,实在忍俊不禁。
小五知道自己出了丑,回来的时候尴尬笑着。
“问出来没有?”
“问出来了,他们是被海盗赶上岸探路的,上了岸就往南绕路,走南门进城。看来今天不太平啊。”小五有些担忧。
“才安生了几年,他们又想动安城?”梅白卉冷哼一声,“真当三卫营吃素的。他们赶来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行人边说边走,路上的扶桑流民也越来越少。本以为能加快速度,没想到前面又出现一辆牛车,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塞着。赶牛车的是一位头戴帷幕的女人,牛车上坐着一位手捧书卷的中年人,身体仰靠在车上的干草垛,专心看书没瞧过一直跟在身后的梅白卉一行人。
小五是个急性子,驾马上前:“大哥,能不能靠边走,让我们车队先过去。”
中年人这才擡起头,恍然道:“哦哦哦,不好意思。”随后扭头对驾车的女人说:“徒弟啊,把路让给后面的人吧,我们不急,先停一停。”
“先生,敢问您是从哪来的?”梅白卉勒缰问道。
“谯城。”
小五道:“谯城不是在徽州西边吗?”
“那先生又要上哪去呢。”梅白卉问。
“高府啊,安城是有个高员外吧?有人托我捎点东西给他。”中年人不理会小五,对梅白卉说。
“敢问先生上下。”
“周方正。”
梅白卉觉得这人不简单,没想到居然是新上任的安城监。
安城独立自主是经过朝廷允许的,但朝廷也在安城设立安城司,监管全城。虽说是个虚职,没有实权,但确实实实在在朝廷的脸面与喉舌。
前任安城监在任十年,梅白卉就见过两面,平时安城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黄花闺女还黄花闺女,卸任离城大家都去送行,梅白卉才有机会见第二面。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让自己碰上了新上任的安城监,不知道是福是祸。
“周先生,在下梅白卉,我们也是去高府的,不如一起同行结个伴。”对未来十年的安城监,礼貌一些总是好的。
“哦,你就是同安商行的掌柜啊,”周方正点头道,“徒弟啊,不用赶车了,骑马吧。对了,还没有介绍,这是我的弟子,香达诗娜。”
女子抱拳施礼。
梅白卉没办法,只好让小五叫后面的弟兄腾出两匹马给师徒二人。
“牛车也别丢在这荒郊野外的,劳烦掌柜派人把它赶进城吧,好歹也是个能出力的畜生。”周方正道。
看着梅白卉的手下赶着牛车回头,周方正才笑道:“掌柜真是御下有方啊,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而且同安商行的马也是高大威猛,好马好马。哈哈哈。”
周方正话锋一转,问道:“只不过,在下有一事相问,不知道掌柜这马是在哪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