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莲之面颊红润渐褪,如素粉敷面,苍白剔透,涧疏忽如饿鬼投世,疯狂地吮吸她的血液,令人浮想联翩的吮吸与吞咽声,让她的头晕目眩,如见重影。
“停下…”
她轻哼出声:“快停下,我头好晕,涧…”
还未说完,袅娜女体就已经轻飘飘栽入在在水一方中。
一缕鲜红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蔓延开来。
涧疏却在这一刻睁开了眼,寂静无物的漆黑双瞳此刻泛着一抹腥红可见,如同翻滚的深渊熔岩,令人心惊。他轻而缓放下被他吮吸地血肉翻飞的白嫩手腕,低头柔情一吻,犹可见骨的伤口上有流光一逝,在一瞬之间,便恢复腻白如初。
他将沉在池底的莲之捞起,芙蓉玉面光艳逼人,却有丝恹恹沉沉,涧疏神色微顿,若有所悟,他终究太过贪婪了些,她的血犹如甘美鸩毒,让他一时失控。
沉寂于此的孤寂灵魂,是该苏醒了。
“涧疏!”
莲之尖叫醒来,全身却无倦怠,反而轻灵舒泰,身体如有暖玉在怀,又似沐浴阳光之下,莲之一惊,忙闭目调息,灵气归元,她身有紫气环绕,复一闭眼,肤如玉质,更显绝艳。莲之心喜,她修为进精不少!
她本就是出窍后期修为,如今竟然到了出窍期大圆满!离分神境只有一步之遥,她闭上眼,已经能感受到在灵识之中那扇分神期的大门正隐隐开启。
她骨龄不过十六,如无意外,她将是修真界有史以来最早踏入化神境的人。
调息片刻,莲之立马翻身跃起,环顾一圈才发现这个素净的房间,不是她的莲心宫,而是…涧疏的房间!她欣喜一笑,昨夜她晕倒在在水一方中,定是涧疏将她抱回来的!
她欢喜地推门而出,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她擡头一看,正对上涧疏向下望来的目光。
看着莲之惊喜大睁的翦水双瞳,涧疏令她出乎意料的淡淡一笑,刹那风华,让莲之看花了眼。
半晌,莲之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涧疏的手,搭上他的脉搏,掩饰般低头,嘴里絮絮叨叨:“那个…看你气色,你应该好多了,昨天你可吓死我!等等,这是……”
莲之突然脸色一变,呼吸几乎停止,她猛地擡头,难以置信看了一眼涧疏,捏紧他的手腕,又是一番仔细探查。
怎会这样!
她知道自己的血很厉害,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血比想象中还厉害,涧疏竟然已经到了金丹境中期?
莲之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察觉错了,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从炼气初期一夜之间到金丹中期,就是放眼整个修仙界,也绝无前例,可她再三检测之后依然是这个结果。
莲之惊讶地看着涧疏:“涧疏,你的修为…你已经到了金丹境。”
涧疏淡淡“嗯”了声,多年努力终得成效,莲之情难自禁地扑进他的怀中,喜极而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以后,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温香软玉在怀,涧疏却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垂眸看去,她正埋首他怀中,耸动着纤瘦的肩膀,露出一小截洁雪白脖颈,白得刺目。
他忽觉口干舌燥,喉结不禁上下滑动。
良久,莲之才泪眼婆娑地擡头,她香腮带泪,眼睛楚楚动人,像是含了初春的雨雾,正定定地望着他出神,犹豫良久,他才擡起垂放的手,拂去她娇嫩脸颊上的一颗泪珠,沉声道:“莫哭了,我会更强的。”
指尖温柔的触感惊醒了莲之,她吱唔着:“可是…”
莲之不忍心开口,与突然有了一身修为相比,涧疏的灵根也只是比之前要稍微好上一些,但若论修行天赋来讲,这样的灵根是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到金丹境的,更遑论再往上修行?
涧疏反握住她的手,往常似渊潭的瞳仁却黑亮如洗,语气还有几分柔和:“放心吧。”
听到这句,莲之不由一愣,涧疏性子内敛深沉,情绪少有外露,连说话语气也常是淡然如水,这还是涧疏头回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呢。
如同苦尽甘来般,莲之不禁抿嘴偷笑。
连同与她交握的微凉手心,都变得炽热,如一把火烧到莲之心头,让她又羞又喜,倚在他有几分瘦弱的胸膛,颊上阵阵升温,她眨巴着眼,四下乱瞟,不敢与之对视。
脑中一时又忍不住想到昨日遇见那人,要改变涧疏的灵根,自己是真要与涧疏双修幺?那她要如何开口?以涧疏的性子,若她真说了,不用想他也会拒绝,难道要她霸王硬上弓?思及此,莲之雪白的小脸上红晕渐浓,这也并非不可…
就在此刻,一道深沉威严的男声在莲之灵识响起:“之之。”
莲之一怔,忙从涧疏怀中退出,是观月!他正用传音之术在她灵识中对话:“速回天玄殿!”
天玄殿是清玄宗的主殿,一般无事无客是不会召她去那,看来是莫朗那个小儿告状了,敢打扰她的好事,莲之跺脚,下次定要打的他满地找牙!
“涧疏,父亲唤我,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便回!”
莲之松了手,捂住通红的小脸,匆匆几句,未敢看涧疏,更不等他点头,她便已经踏上莲花法器,在一片彩光中,消失不见。
看着她快速消失的身影,涧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柔软温暖的触感仿佛还在,令他一时怔然,眼里笑意渐渐消失,他擡头,莲清峰外的山峦叠雪,衬得他眸色俞发料峭、暗沉。
天玄殿
莲之风风火火赶到殿中,庄严大气的殿堂之上,站着一位玄衣道袍青年,青年生得丰神俊朗,身姿卓然,他身侧悬有一柄通体幽蓝的宝剑,剑质如玄冰,隐泛寒光,其势可见。
察觉到来人,青年微微侧身,声音低缓:“之之可又闯了什幺祸?”
“父亲!”莲之扑进青年怀中,撒娇道:“是莫问的二弟子莫朗!他先动手欺负涧疏的,我气不过才——”
“之之,我教的规矩又忘了?”青年面色稍霁,淡淡睨她一眼,不怒自威。
莲之瞪了青年一眼,才跃下台,恭恭敬敬行礼道:“弟子见过观月宗主。”
观月这才不紧不慢地点点头:“气不过就扬言要毁了人灵根?”
“这不是没毁嘛!”莲之撇嘴,“我也就吓吓他!谁叫他敢欺负涧疏?”
“你若是出手了,只怕现在就不是站在这跟我说话了,莫问长老第一个找你拼命。”
莲之自知理亏,不再作言。
观月负手,见此叹息一声:“你护得了涧疏一时,你能护他一世吗?”
“我能!”
莲之忽得擡头,一双清眸亮如星辰,熠熠生辉。
观月却笑了,笑她无知无畏:“能?之之啊,你想的太简单了,你可知你对涧疏一味的好,是他能承受的吗?”
观月踱步:“莫朗为何会找涧疏的麻烦,你是真不知道吗?你是什幺身份?你对涧疏的好,给他招来了多少人的记恨?之之,你生来聪慧,名高引谤,物极必反的道理,你岂会不知?”
一句句话,砸在莲之的心上,令她羞愤不已。
直到此刻,莲之才真正懂了,那日涧疏欲言又止的“受之不起。”
如他这般的人,自有傲骨。
这样的拒绝隐忍而沉重,短短几字,便重如泰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明了这些,她越发觉得心中酸涩,像是被欺负、被瞧不起、被嘲讽的人,是她一样。
她又怎幺不知!但那些人欺负涧疏,她难道只能忍着吗?莲之咬唇,嘴上不服输:“那又如何?谁敢记恨他,我就教训谁!若一次不管用,我便打到他长记性为止!”
“之之!”观月摇首,言骇色厉道:“我醉心修行,这些年对你管教甚少,才让你养成不思进取,骄矜自大的性子。你天赋虽好,却从不努力,今日你能靠先天优势压过莫朗,他日若是修为高于你的人,你又当如何?”
“我…”莲之想张嘴反驳,却一阵哑然,在修行一事上,她确实从未用过功。
“长极放眼整个修仙界,天赋也只比你差之半点,可其人谦逊好学,且不骄不躁、逊志时敏,修炼亦废寝忘食。你若有他十分之一的努力,修为何至于此。”
长极是清玄宗首席大师兄,亦是观月的第一位嫡传弟子,灵根为梦,这是一种空前绝后的灵根,与幻灵根可谓同源而生,比之莲之的冰灵根还要稀有,若不是莲之先天元婴压他一头,恐怕这三千年不遇的天才名头就要落在他身上。
长极入宗门不过两百余年,却已和莲之一样,为出窍境修为。
闻此,莲之低低垂首,玉齿深陷于唇,留下一排咬印,双睫更是含泪欲落,却始终不语。
“罢了。”见莲之这般,观月暗自思忖她自是娇纵惯了,这委屈怕还是头一回,他于心不忍,长长叹上一句:“你又何苦为涧疏于此。”
莲之一擡头,心上生惊,观月已至渡劫境,灵识已然细致入微,可明察秋毫,莫不是他察觉到了什幺?她下意识得将手背到身后。
观月瞳仁清亮如明镜,倒映着莲之盈盈双眸,他深深望莲之一眼,眼神仿佛能洞察人心般:“之之啊,切莫让自己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