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简单洗漱后下楼,周常远正在楼下逗猫,因为房间被她占着,还没有换掉身上的正装,一身笔挺修整的料子被他蹲得褶起来,袖口也挽在了小臂。
他眉眼舒展,嘴角微翘,心情很好的样子,手指任由Luna歪头咬在口里试探,另一手顺着它橘彩的毛发。
听见脚步声,他擡头,浅棕的眼淡淡笑开,“醒了?今天睡得挺好。”
张瑾也没想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最近睡得越来越久,精神补回来许多,人也看着红润起来,她点头,“嗯,没想到一下睡了这幺久。”
Luna跳进周常远胳膊里,朝着她叫了一声,张瑾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幺重要的事情,“啊”地惊呼,快步下楼,在离周常远一步远的地方急急刹住,愧疚道:“不好意思,忘记给它添食了。”
周常远倾身,将怀里的小东西放回地上,看它轻巧地跑开,起身笑道:“没关系,已经喂过了。你睡得好就好,习惯的话,房间腾给你都行。”
他站起身,周身的空间一下变得压迫起来,幽深的眼看着张瑾,眼底是认真的关心。
不知他最后那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张瑾捏着衣摆敷衍一笑,随即偏头看向餐桌,说:“你想吃什幺?我来做饭吧,吃完饭也该回去了。”
“今天不做饭了,出去吃吧。”周常远将挽起的袖口卷下来,低头扣袖扣,银亮的金属面划过一道凌厉的光。
“去河边那一家吧,我想吃石板肉了。”
尼本河岸高处的山坡上,绿盛风清,嵌着一家烤肉店,石板烤牛排非常出名,算是当地的老字号。
张瑾和周常远到的时候正是饭点,里面灯明光亮,已经坐了不少人,所幸不是周末,还有空位。
周常远外形出挑,张瑾又是明显的异域面孔,波市虽不是个小城市,但这样的组合毕竟少见,一落座,周围的眼光纷纷投过来。
俩人早已习惯这种好奇打量的目光,这家店也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没想到投来的目光里有一道相熟的。
周常远闪避不及,Bellamy翘臀轻移,扭着纤细的腰走了过来。
她仿佛没看到坐在周常远对面、看起来像是他女伴的张瑾,热烈地同周常远打招呼,丰满的胸脯几乎快贴到他肩膀,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想念。
周常远眉头拧成了结,笑得僵硬又疏离。
张瑾还没见过他这样窘迫的样子,在对面低头忍笑。
周常远看一眼张瑾,脸上浮出淡淡的不耐,打发来人。
见旧情复燃无望,Bellamy神色有些失落,扭腰离开前才转向张瑾,似有些嫉妒,低声向她说:“You are so lucky to have him.”
话里有话,张瑾又不是懵懂纯情少女,当然听得懂。
周常远没听到Bellamy对张瑾说了什幺,看她脸颊飞上红霞,问:“她和你说什幺了?”
张瑾摇头:“就是夸你很好。”
见她不是被欺负,周常远宽心,半晌,简单解释:“很久以前了。”
滋香油嫩的牛排上桌,张瑾不好意思再继续打趣,只说:“你上中学那会,Joyce很头疼你的感情问题呢。”
刀叉左右碰撞,周常远切牛排,并未擡头,只歉然道:“那会太不成熟了。”
张瑾低头咬住吸管,慢慢吞口饮料,状似不经意地问:“怎幺现在成熟了反倒不谈女朋友了?”
看到周常远顿了顿,她接着问:“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周常远拿起摆在西裤上雪白的帕子,擦了擦嘴,没说话。
“那就是有了!?”张瑾肯定道,笑得温和,又说:“什幺样的女孩子?说来听听,指不定我还能帮到你一点。”
周常远依然没吭声,侧脸,端起水杯,喉头“咕噜”两滚喝干净。那水仿佛都喝进他眼睛里去了,浅棕的眼珠子幽深明澈,熠熠炯炯。
张瑾在那暗湛的水光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恍惚、不安。
她心口一窒,别眼避开周常远的视线。
许久,她以为周常远不会答话了,他却突然开口,说:“是个比较安静的人,也是很早的事了。”
“那很好啊。”
张瑾低头切牛排,“什幺时候追到手,带回家看看,我和Joyce也就放心了。”
她语气亲切,仿佛家里热烈地盼着他早点找到伴侣、结婚生子的长辈。
周常远浅浅笑着,握着刀叉的手却收紧起来。
两人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河岸坡顶的天空已经挂上了星星,晚风也有了些许凉爽的感觉。
走到停车场,周常远替张瑾拉开了副驾车门,却迟迟没见她跟上来,回头,看见张瑾呆站在车尾,手心的皮包带子被攥得死紧。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对男女,亲密地挽着胳膊,正迎面走过来。
站去张瑾身边,周常远才看清那男的正是陆恺。
对面的人也看到了他们,脚步顿时停住。
两边无人动作,陆恺安慰地拍了拍身边女人的手,向张瑾走过来,点头和周常远打了招呼,直接道:“张瑾,协议书我还没收到,你看……”
张瑾还未开口,周常远先一步走在前,姿态轻松,声音却很冷:“陆恺,不要太欺负人。”
他的肩又平又阔,线条锐利,挺拔的身躯像山一样护在眼前。
张瑾紧握的手心渐渐松开,平复呼吸,朝陆恺道:“放心吧,已经拿去给律师看了,有些条款还要再改的,我不能吃亏了不是?”
陆恺左右扫视两人几圈,自知没理,便不多说,点头后退。
刚搬到Joyce家前几年的时候,陆恺与周常远关系其实还不错的,后来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他渐渐觉出周常远眼里身上似有若无的敌意。
他人高马大的,说起来,陆恺是有点憷他的。
陆恺揽着身旁的人绕开走了。
张瑾坐在副驾,和一株蔫花似的,才休养了几天的神气仿佛一下子蒸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