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克里斯是在东京认识的。
那时候我们虽然同住一间旅馆,但因着男女分住的原因所以从未有过交集。直到有天俩人都受了旅馆的坑,莫名其妙地报了同一个只有日本当地人才会参加的一日团,才第一次交汇上。
好在旅游团的司机是个很好的人,上车后发现全团中只有我们两个不会说日语的外国人,便贴心地把我俩安排坐到了一起,不让我们对这次一日游感到形单影只的孤单。
事实上,我俩确实没有失望。
当时腼腆的克里斯正低着看存在手机里的史蒂芬金小说。看司机领来了一个亚裔脸孔的我坐到他身旁的座位,自然而然地以为我也是当地的日本人。只是对着我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坐下来后,发现手机没了信号。一时无聊,眼光也不知道要往哪里看,被他手上的电子书吸引了过去。
很快的,克里斯感觉到了身边有目光正盯着他的手机看。虽然心里诧异,但也还是绅士地把手机移过来了一些,示意要跟我分享。
“不用了,我不喜欢斯蒂芬金。”我自知给身边的团友带来了不适,马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用英语跟他解释了一句后,尴尬地拨弄起了手指来。
“你只看一眼就知道是史蒂芬金的书了?”此时的克里斯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突然对我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Torrance,不是幺。”我指了指他屏幕上的那个词,揭秘道。
“很难会遇到英语说得流利的日本人。”克里斯收起了手机,主动地要跟我接着聊下去。
“因为我不是日本人啊,”我觉得对方的直脑筋很好笑,忍不住揭开了自己为什幺会说英语的缘由,“我是在英国留学的中国人。”
克里斯一脸的喜出望外。看来这位男士在没有英文语境的亚洲区里已经独自旅行很久了,不然怎幺会遇上一个英语稍微说得好点的人,就能摆出一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阵势来呢。
“那太好了,这次旅行我们可以作伴。”克里斯朝我伸出了右手,一脸开心道,“我叫克里斯。”
“黛博拉,”我接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绿眼睛,“看起来像斑马的那个黛博拉。”
“哈哈。”克里斯显然get到了我的幽默,对我这个新旅伴显得更是满意了。
所以经过了解,我得知克里斯是旅居在台湾的加拿大人。而且虽然脸看起来不像,实际他是比我还要小一岁的弟弟。
跟所有刚到中文区谋生的外国背包客一样,克里斯到台湾后,也只能从补习班里英文老师开始干起。
“薪水很棒,也不会忙。”克里斯很满意自己在台湾的工作,还向我描述了自己能负担的在台北市区里一间很棒的公寓是什幺样子,邀请我什幺时候有空也一定要去台湾走走看。
“外国人,尤其是欧美来的白人,总是能受到优待的。”我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给他泼了冷水。
“是这样没错,”克里斯听得瞬间红了脸,神色里也写满了难堪。但很快他便释然道,“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幺样,但我一定不会伤害那里的女孩们。”
我觉得这个老外还真是直脑筋。我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一脸真诚,表示我相信他。这才打破了即将陷入冷场的僵局。
“请大家下车,我们到第一个景点了。”身兼导游的司机热情地对着车厢里的游客们招呼道,喊我们下车去参观,还提醒组团的小分队看好对方,互相提醒和帮助,不要掉队。
所以互为团友的我们,也成为了第一次陪伴彼此看富士山日出的人。
我们跟前来等着拍富士山日出的人们在冷风中站了很久,只为等着那一抹咸蛋黄染上富士山头皑皑白雪后的绮丽。
正当我还在对着当地守候日出人们手里一台台如长枪短炮的摄影设备看个没完,一旁的克里斯突然拍了拍我的肩,兴奋道:“日出了!”
“好美啊……”我完全沉浸在这场平静又壮丽的富士山日出里了。心里再没有吹冷风的抱怨和吐槽,只静静欣赏着这地球给我们如此贵重的美景礼物,心潮澎湃,泪也盈满了眼眶。
“噢,敏感的女孩。”克里斯看我落泪,开始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着能给我擦泪的手帕或纸巾。但毕竟他不是英国绅士,所以寻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用的东西。
接下来他的举动可以说是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遍寻全身纸巾无果后的克里斯,一把揽过我的肩头,让靠在他的手臂上。同时比我高了不止一个头的他,低着下巴亲吻我的头发,轻声安慰我。
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推开他。
因为不知道清晨的富士山温度会多低,所以在这个四月,我穿得很单薄,就上山来了,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折腾,人也早被冻得不行。
所以克里斯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实在是让我感受到很暖,让我贪图得一刻也不想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