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厉行节约,反对浪费。除非有善主自愿提供,贱民只允许从垃圾箱、垃圾站或水沟中获取食物。”
——《贱民条例》第一章 总纲 第四条
萧骥桓本来很担心自己的成绩,但第一个月的月考彻底消解了他的担忧。
他擅长背诵,对于一个不用学习数学的文科生而言,拥有记忆力意味着拥有一切。在做现代文阅读时,萧骥桓能够准确把握人物形象和文章中心,这是童年时期大量阅读的经验积累。
在写作时,他妙笔生花,在老师上课讲解的作文基础结构上,引经据典,用优美的环境描写和细节描写扩充作文内容的同时,做到紧扣题目,时而开门见山,时而卒章显志。
他唯一的弱点在于题干中概念的不理解,比如“表达方式”、“表现手法”和“修辞手法”等等,不过他每次向老师提出问题时,老师总会耐心地跟他讲解。
在学校的这一个月,是萧骥桓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个月,但考试成绩其实只占这份幸福的万分之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悄悄跟着江知韵去到了图书馆。高中的图书馆不同于大学,可借阅的书本数量太少,由于自修课的存在,也没有学生来这里自习。
江知韵今天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正对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本端详着。
除了周一,其他时间学生可以穿着便服。
萧骥桓蹑手蹑脚地来到她身边,刚想开口问她喜欢什幺样的书时,她却连头也不转,把手轻轻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先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抱在怀里,接着用另一只手搀住萧骥桓的胳膊向前走去,恍若男女朋友那般自然。
江知韵的行为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的头皮发麻,觉得心里被电了一下,浑身酥酥的仿佛要融化。
江知韵搀着萧骥桓来到图书馆仅有的一张桌子前,靠窗坐下,然后把手里的书缓缓放在桌子上,对站着的萧骥桓说:
“我挺喜欢你的。”
江知韵看着萧骥桓的眼睛,说完这句话,她便轻轻打开书本自顾自地看了起来,披肩的长发随着窗帘轻摆,把现实主义小说演成了浪漫主义的模样。
“不可能。”萧骥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想扇自己的耳光,虽然他没接触过多少女性,但他很理性。他确实不相信。
“你刚刚才看我第一眼。”
江知韵没有马上接他的话,只是轻轻撩动着自己额前的头发,许久之后才说:“你不是已经偷偷地看了我一个月了吗?”
萧骥衡被这话问住了,他原本想说对不起,但想到那句“挺喜欢”又马上把话咽了回去,等着江知韵继续讲下去。
“我知道你是新来的。”江知韵把头擡了起来,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笑着说:“但你要自信些,你长得还挺帅的。”
萧骥桓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他只想和江知韵聊聊生活,聊聊文学,希望能在学校里找到一个红颜知已,但现在的对话肤浅得让他接不下去。
看着面无表情的萧骥桓,江知韵岔开话题打破了尴尬,“你读过《红拂夜奔》这本小说吗?”
“我知道这是个典故,说的是大唐名将李靖和红拂女……”
“我说的是旧共和国作家王小波的那一本。”
“王小波,好像不是很出名。”萧骥桓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话聊死了,马上又说道:“但我知道王小波是个追求自由的作家,他写过《黄金时代》《沉默的大多数》等书,要是他晚去世几年……”
“有些人认为,人应该充满境界高尚的思想,去掉格调地低下的思想。这种说法听上去美妙,却使我感到莫大的恐慌。因为高尚的思想和低下的思想的总和就是我自己。”江知韵又一次打断了他。
萧骥桓确实读过不少小说,但他也不能随意背诵其中的段落。
他曾经认为,只要双方之间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就一定会有共同的话题,一定能相谈甚欢,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对于书籍的共鸣并非来源于文学常识,而是思想体验,他有些听不懂江知韵的话,对她的印象也从肤浅变成了高级。
“我们以后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江知韵说。
“好。”
一切进展的太快,萧骥桓领略到了一种新的、奇妙的生命体验,兴奋里夹杂着空虚。
恋爱的前奏是年轻人充分享受爱情的一种方式,如果没有那些铺垫,倒让人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