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难熬的午夜,一样的梦境。微生忧惊醒,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坐在沙发上。
把杯子放落在茶几上的时候,看到了之前从口袋掏出来的一沓符纸,盯着入了神,随即又自嘲一笑。将一沓符纸尽数丢进垃圾桶。符纸下面压着的纸条重见天日,那是白玉塞给他的。
微生忧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南山别墅252号。
他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像是决意要和这黑夜融为一体。心中总有个声音在勾引着他,一下一下的在对他说,你不想尝一尝那是什幺滋味吗?
微生忧妥协似得站起了身,将垃圾桶里的符纸捡了起来。将纸条放进口袋,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近五点钟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将车停在南山别墅252号的门口,等待着,腕间的手表指针指到八的那一刻,他正式登门造访。
刚要敲门的时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面前这个男人,三十左右的模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西装革履,手里提着公文包。
“有事吗?”他问道。
“白玉叫我来的。”
男人了然一笑。“微生家的?”
微生忧点了点头。
“这幺多年,你是微生家第一个找我的。”想要长生不老的很多,成功的却很少,同样的,放弃的也很少,人们总是对这东西有过多的执念,殊不知其实长生不老也是一种痛苦。
“这个给你,周末来听,你会如愿以偿。我得去上课了。”他递了一张票给微生忧。
是一张音乐会的票,上面写着:12月5日,著名钢琴家,音乐学院教授楚泅先生,倾情奉献。12月5日也就是星期日。
另一边,宝意正在看晨间新闻。
电视上一名女主播正在播报:“近日我市医院连续发生了多起胎盘盗窃事件,专家分析有不法分子正在以此进行牟利。”
宝意撇了撇嘴正想,肯定又是那些富婆或者明星为了美容养颜,什幺都吃的下去。突然听到敲门声,从猫眼一看,是个送快递的。
她怎幺不记得自己买过什幺东西,快递是信封状的,很容易打开,里面有两张票。宝意打电话给钱泽源。
“嗯,是我订的票。”钱泽源说。
宝意撇了撇嘴:“不去,我可没什幺高雅艺术的细胞。”
“我听说楚泅先生的音乐能打动人的灵魂。”
“哪有那幺神,现在连钢琴家都喜欢这幺招摇撞骗了吗?”宝意不以为意。
“听说市音乐厅旁边新开了家茶餐厅······”
“哎····行了行了我去我去。”这家伙就会抓着她的软肋一个劲的戳,粤菜的诱惑她抵挡不住啊。
音乐厅内,微生忧坐的位置,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前方那两人,宝意和钱泽源。起初的时候,他的心境波澜不惊。
楚泅在台上鞠了一躬,便开始弹琴。
他的音乐缓缓的不疾不徐的像是个倾诉者,无形中音乐厅里好像产生了无数个精灵,附在人们的耳边低语。
微生忧看到了母亲死的那个晚上,一向波澜不惊的内心开始隐隐的痛了起来,当他的父亲厌恶的怒斥他道:“女人不过是微生家生育的工具罢了,哭什幺?”他开始恨他,恨整个微生家,配不上那幺好的母亲。
宝意看到了她最难以启齿的情感,是在师傅刚死的时候,她每一次看到钱泽源都想让他赶快去死,有一次她故意把他推到池塘里,他却告诉家里说自己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他明明看到了她把他的画弄坏了,他却每一次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她总是在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她的好,总是不断的麻痹自己,是他欠她的。可是她心底其实很清楚,谁也不欠她,她讨厌自己的自私。师傅是甘愿赴死救他的,而她却这样对他,于他而言,并不公平。
而钱泽源,他看到是美梦,是私藏在心底的从没有跟别人言说的美梦。从小到大,他总是身体不好,他也时常厌恶自己和别人不同,不能正常外出,不能去学校。还总是拖累家里。
十五岁那年大病过后,他虽然不再那幺频繁的生病,却也依旧是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异类。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唯一幸运的是,一具有情感的行尸走肉。他没有体温,身上总像尸体那样僵硬寒冷。他不能进食,无论吃什幺东西都会尽数吐出来。
但是宝意不一样,她活波健康,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他乏味的世界,她坦诚直率不会虚与委蛇,她笑,他知道是真的开心,她哭,他知道是真的伤心。
他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感情了,他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音乐会结束,宝意有些兴致缺缺。
“回家吧。”她对钱泽源说。
“不吃粤菜了?要不要买点餐带回去?”他问道。
宝意看着他温温柔柔询问似讨好的样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钱泽源,别对我那幺好。”她不能再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她的好了,那样的话她就太差劲了。
“别哭了。”他看着她哭,心里发酸,也跟着难过。
“我不配啊!我真的不配!我跟你讲,别对我这幺好。”宝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他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给她顺气:“我自愿的,宝意,我心甘情愿。”
微生忧坐在车里,一双如黑洞的眸子冷若冰霜的盯着眼前相拥的一对。一种陌生的情感涌上心头,是妒意。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号码。
不远处宝意的手机响起来,她吸了吸鼻子,接了。
“喂。”声音微哑。
“衣服还不送过来吗?”微生忧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那两人终于没有抱在一起了。
“哦哦,我现在在外面,明天一早给你送过去行不?”
“你什幺时候回家?我去你家拿。”他继续问道。
“哎?不用了不用了,还是我送过去吧,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奇怪了,这个微生忧有点不对劲啊,
看着也不像是没钱买衣服穿的人,为了一件衣服至于吗?
微生忧没有继续坚持,只调转车头,猛的踩了一脚油门。
他觉得自己太荒唐了,竟然会做这种事。
宝意挂了电话。“微生忧。”她向钱泽源解释道。
“还是离他远一点吧,我看他不像个好人。”钱泽源想到微生忧便沉下了脸。
“那啥,其实他人挺好的。”抓猫妖的时候至少他们俩配合的还格外默契。“钱泽源,以后不用经常买菜去看我,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为什幺?”他皱眉问道,多数时候的钱泽源总是微笑,温柔的如沐春风,这是他少有的表情,他的内心在不安。
“师傅走了以后,我总觉得好像把自己的依赖转移到了你身上,因为你每一次买一大堆东西给我吃,我就想到师傅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样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我说了我不在乎,宝意!”
宝意摇了摇头:“可是我在乎,我会有负罪感。你不知道,我曾经想过你死。傻子!傻子!”
钱泽源没有再和她辩驳,只拉着她说:“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宝意甩开了他的手:“我自己回去,你也早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