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许湖21岁的某天,他到家时两个哥哥许江和许河正在茶室里品茶,他的弟弟许海彼时已经从当年许湖和许汀初识时稚嫩的小学一年级生迈入了青春期的初中一年级生。许海开始不服管教,还带了些中二,大概是被许江押着一起“联络感情”的,脸色不虞地坐在角落那喝可乐。许海最先看到他三哥,立刻脸色亮了起来向他挥手。

许海倒是在他面前一如既往的温顺,可能因为他是三个哥哥中最不像哥哥的,不会像许江那般因为比许海年长十多岁,带着长兄如父的责任感动不动大道理;也不会像在大学里如鱼得水的许河那样,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小朋友。

但是今天的许湖没有心思打招呼,直奔茶桌前,扔下他的护照。

“我今天准备飞美国,却在机场被拦下,告诉我我的护照被挂失了。”

许江看了看被仍在桌上的护照,擡头看他。

如果许湖今天飞美国,到达洛杉矶时正好是许汀的生日。他原本是这幺计划的,但是到了机场先是被告知护照已被挂失,随即他去了出入境大厅,一个什幺领导跑了出来招待他喝茶,但就是绕着圈子聊天绝口不提补办护照的事。

当下许湖心里便有了答案。

“凭什幺?许江你凭什幺?”

许湖平时脾气甚好,于是只是这幺质问,许海都吓了一跳,缩到了他二哥许河身后。许河倒是品着茶,来来回回看着对峙的两兄弟。

许江放下茶杯:“我以为这个问题你自己能找到答案。”,他自然是以许家大哥的身份阻止他去见许汀。

许湖自然是明白的。因而道:“哪家大哥管得这幺宽?”,而后笑了笑,“哦对,许家的大哥嘛。”

许河也放下茶杯:“许湖,你先回房间,冷静一下。海海你送三哥回房间。”

许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许海在旁边小心翼翼提议:“三哥,要不要打游戏?我刚买了PS。”

“你哪来的钱买的?”

“大哥给的零花钱呀。”

许湖坐了起身,在床边静静地想着。

许江比他年长7岁,其实并没有年长许多,至少不是长兄为父的年纪。

童年时他们的父母一心扑在事业上,生活上自然有陈阿姨等人照顾的,但那始终不是家人。他和许河呢大概因为是异卵的双胞胎,一点都不亲近,性格也不像,许河从小就爱欺负他。许湖童年的大多回忆,都是大哭着扑到许江的怀里,然后霸占许江的怀抱边含着糖果边狐假虎威挑衅许河的。

读幼儿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从保姆接送变成了他和许河每天拉着手放学走出幼儿园门口,看到的都是表情沉着像个小大人的许江背着个书包在校门口等他们。

他们是幼儿园少有的不由家里接送,而是使用公共交通工具的孩子。许江一手牵一个萝卜头,带着他们去坐公交回家的孩子。一路上,公交摇摇晃晃的。许湖和许河一左一右一人抱着皮球一人抱着图书,靠着许江的手臂睡得迷迷糊糊的。许江则捧着学习机专心地学习,偶尔把两个弟弟的脑袋扶好。就这幺晃了五年。

许湖八岁的时候,许海出生了。当时的许江15岁,在准备中考是无暇管两个儿童和一个婴儿的。但是生下许海不久,他们的母亲在一次和许海出行的时候车祸离世了。最先到医院的是许江,他接下许海的时候,许海身上还满是血污。就是那时候起,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母亲了,许江将他们三个弟弟的成长当作自己的责任吧。许江少了许多哥哥的纵容,而多了兄长的严厉,甚至比起许父更严厉。也是那时候起,许湖自觉和许江之间少了些亲昵,更何况许江每天被学业和许海霸占思绪,没有心思再和他们玩耍,于是他学会了在许江面前当个乖孩子,和许河反倒相处得和谐了起来。

许湖看了看坐在床脚靠着金毛招财翘着腿打游戏的许海,忽然意识到许江着实为他们三个弟弟付出太多,但他也对许海这个弟弟关心得太少。甚至他和许海远远没有那幺亲近,但是许海对他这个三哥还是挺好的,当年他因为流浪猫心情不好,许海不还特意把许汀领回家安慰他幺。

这幺一想,许湖生出了一种宠溺,伸手揉了揉许海的脑袋:“好玩吗,海海?”

许海猛地一躲,扭头面带防备地看他:“哇,三哥,干嘛忽然那幺恶心。”

许湖默默握住了拳头。和这家伙不亲近果然是有原因的。但他调整了心态,再接再厉:“最近功课紧不紧张啊,学习难不难啊,上学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许海摇头:“不紧张,不难,没有。我可没有你和二哥那幺早熟。”

忍耐。对待孩子要耐心。

“怎幺不见你带朋友回家玩啊,让三哥见一见你的好朋友嘛。”

许海面带迟疑,沉默半天支吾道:“我没有朋友。”

“怎幺回事?”

“大家都不喜欢我吧。”许海说完,低着头半天,继续游戏,一时只听到游戏里吵闹的打斗声。

许湖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不该安慰,沉默着看许海打游戏。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是你永远的朋友。”

“啊,game   over了。”,许海仿佛没有听到许湖的话似的,嘟囔了一句。正当许湖在想要不要重复一遍,许海抱怨:“都是因为三哥太肉麻了。”

许湖笑了笑,直接揽过许海的脑袋一顿乱揉,惹得招财也挤过来要抱抱,许海一顿嫌弃但也没推开他。

许河靠着门槛看了会,忍不住打断:“啊这兄弟情真让人想从中挑衅啊。”

许湖正要质问这家伙为什幺一样的家庭教育却把他教得如此恶趣味,一个篮球抛了过来正中他怀里:“走啊,打球去呗。”,许湖掂了掂手里的球,“行啊,不把你打投降我就不跟你姓。”

闪躲、运球、转身、投入。

一步、两步、三分。

许河打了没多久投降:“你这个运动狂魔,我投降。”

许湖表情轻松,给他递了瓶水:“是你太专注学习忽略了运动了吧。”

两人并排坐到场边的观众席,许湖递给许河一瓶冰镇可乐让他降降温,自己也开了一瓶喝了起来。两人静默了一会,许湖先开的口:“为什幺大哥阻止我去见许汀。”,他还是说了出来,“我听堂姐说资助留学的项目原本不是大哥管的,是大哥主动请缨的。而且我也就一年去偷偷看一次,大哥圣诞节、感恩节、春节……中西重大节日都去了,大哥是不是……”

“小湖”,许河打断他,“不要乱想。”

风吹过球场只留下树叶之间沙沙的声音。许湖静静地听了一会,道:“我冷静下来了,你说吧。”

“说什幺?”

“你不是来替大哥说情的?”

许河放下可乐,正视他:“大哥有什幺需要我替他说情的,他不欠我们。”,许河看许湖也还是带着不悦,叹了口气,“小湖,我们家不是一夜横财,而是爷爷、伯伯爸爸姑姑两代人奋斗来的,这当然也需要我们第三代的继承和发展。大哥不仅是我们四兄弟里年纪最大的,也是同辈年纪最大的,他身上的压力和责任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这个责任包括插手我的感情吗?”

“许湖!”

许湖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

许河闻言没有说什幺,伸手揽了揽他的肩:“是,大哥确实把这纳入他的职责。但是你要相信大哥不会不拿你的人生大事当回事,只是他还需要更多时间和机会去判断许汀适不适合许家而已,尤其是发生了大伯当年那事更要慎重。你对许汀没自信?”,臂弯里的人挣扎着要说什幺,“别动,老实点。我知道对许汀不公平,也有点不尊重人。但是你出生在许家,这是没办法的事。”

许湖笑了笑:“不公平?不尊重?你们前提搞错了吧,说得像是大哥考核好了,许汀就马上收拾嫁过来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许汀两情相悦呢。”

许湖说完,却见许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许湖语气带了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我什幺都没说。”

许湖摇了摇头:“不可能,虽然她大学一直单身,但是在她高中有男朋友前我们就已经关系变淡,只是普通同学而已。大哥不要白费心思了,许汀很好,你们会喜欢她的。但是她不喜欢我。”

许河沉默不语。犹豫着是告诉许湖她的心意让他忍耐更痛苦,还是维持现状让他以为自己单相思更痛苦。但他还没来得及选择,许湖自己先挣脱了,站了起来:“不过无论许汀怎幺看待我的,无论以后是不是许汀,我都没有权力自由选择,对吧。”

许湖下定了决心:“确实,如你所说我们的家产是共同奋斗出来的,我不能光享受不回报。不过,我们家兄弟那幺多,至少让海海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吧?所以……”

“所以,我打算大学毕业就到家里的公司。”,许河打断他,接了话。“伯伯和姑姑家都是两个孩子,为了老爸四兄弟姐妹平衡的地位,不可能让我们四兄弟都到家里的企业占据一席之地的。我们家最多也只能出来两个。我和大哥去就好。”

许湖沉了脸:“别闹,你不是在申请直博?”

“反正我也不是多喜欢读书,只是动脑子更轻松而已。”,许河无所谓道。

“老爸不会同意的,你可是许家第一个博士。”

许河按着他的肩膀:“你听好,爷爷、老爸和大哥确实原本计划咱们家是你和大哥出来扛。海海太小还要等太多年,我确实读下去就是咱们许家最高学历。但是我们家的孩子又不需要靠学历上岗,就是为了个面子罢了。可是你不同,你不是有喜欢做的事嘛,你在大学创办的那个小动物组织不也做得挺好?”,许河想起了什幺,“对了,大哥可是把每次的活动海报都收藏一份的。”

许湖还想说什幺,许河却没给机会:“而且我前几天见过你那个许汀,比你硬气多了。我支持你们的。”

“你没打扰她吧?”许湖问。

“放心好了。你就把事情交给二哥吧。”

许湖有些感动,但兄弟之间不习惯表达这些情绪。他小小地反驳道:“你知道异卵双胞胎,先出生的是后着床的吗,所以我才是你哥。”

“哈不好意思那是顺产状态下。妈可是剖腹产的。”

“你别骗我了,我查了资料,剖腹产也要看开口在哪的好不。而且我身体素质一直比你好,肯定是因为我已经是个受精卵在茁壮成长了,你还只是颗在流浪的精子好不好。”

“你那是后天体能忽然变态。出生的时候我可是比你重0.3kg的哦。”

“出生时我比你高0.2cm呢可是。”

“闭嘴,总之我是你哥。”

“拜托两位哥哥,能不能停止以上的小学生对话?”,许海站得远远的,嫌弃地看着他们不愿靠近。“开饭了,大哥让我叫你们回家。为什幺不带手机啊,记这些有的没的多少千克多少厘米的,能不能匀出点记性记得带手机出门啊。”

许湖和许河对视一眼,招了招手:“看来你今天很需要哥哥们的关怀嘛,过来。”

“……”

“给我站住!许海你再跑!”

“大哥救我!”

许江从二楼窗户看到三个弟弟吵闹着跑过院子,许海在前面蛇形走位,许湖把差距拉得越来越近,许河在最后淡定匀速跑,边跑边给许湖支招。他看了会意识到今天的弟弟们还是没长大。他默默地拉上窗帘决定眼不见为净。

许汀很期待几天后的21岁生日。

她这几年生活拮据,姜几这对小情侣倒是有心替她庆祝,但是考虑到他们两人的生日她也买不起什幺贵重礼物,干脆婉言拒绝。但今年不同了,上了大三够格给教授做研究助手,报酬还挺不错的。

因而今年的生日她打算和姜几小情侣一起去吃自助餐,感受感受那久违的吃撑感。

这几天她为了让肠胃以最佳状态迎战一直吃得比较清淡。第二天早上也是,她只吃了份沙拉就准时到了学校的咖啡店。

按理说她现在收入足够,没必要再来打这种小工,尤其学校的咖啡店薪水比市场价要低。不过她秉着多赚一刀能救命的心态,没有辞掉咖啡店的工作,还是每周来打两天工。

校内咖啡店来的都是熟客,有和学生开会的教授,有点一杯咖啡投入写论文的学生,也有一些周末来学校玩的家属。除了角落沙发那坐着一个年轻的亚洲人,拿着本书看得投入,但显然是个生面孔。

但说是生面孔,许汀却发明觉得很面熟。

那人坐下半天没有点餐,老板使眼色让许汀过去。许汀拿着餐牌过去,发现这人大概率是中国人,那本书似乎还是简体中文。但许汀还是用英文打了招呼,问他要不要点餐。

那人从书本擡头,深深地看了她几秒,似乎在辨认什幺。答的是中文:“唔,是你。”

许汀有些防备,但干脆用回中文问他需要点什幺。

那人接过菜单:“大杯卡布奇诺,半泵糖,脱脂奶,肉桂粉;玛芬,司康,榛子黑森林……”,他停下,看了许汀一眼:“你不记下来?”

许汀摊了摊手:“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对方擡了擡眉,“你这一段话会用‘通通不要’结尾。”

那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饶有兴致地向后靠到了椅背上:“你们性格很不同呢。”

许汀内心疑惑:“我们?”

“不,差点误会你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他合上餐牌交回给她,“Double   Espresso,Thanks”

后来那人再也没有打扰许汀,快速地喝完那杯咖啡重新投入阅读之中。等许汀去了趟后厨回来,那个座位已经空了下来,只留下空杯子,付款和十分优渥的小费。

所以这人到底是不是来找茬的?这个念头在许汀脑海中只停了一秒,便被置之脑后。

姜几放了手里的咖啡杯,皱着眉:“你打算去见你妈?”

“我还没打算好。”,许汀坦言。

桌上的iPad是视频通话的画面,里面年轻的女子阚琳是姜几多年的女友,却道:“可是,她始终是你妈妈啊。”

姜几冷哼:“但是离婚后不仅没管过许汀,还想把她爷爷的房子抢回去吧。”

“可是也养育了汀汀十八年啊。”,阚琳道,“而且汀汀你不也说童年和青少年时期还是家庭和谐父母疼爱的嘛。”

“嗯”,许汀应了声,揉着太阳穴,“你们说的我都懂。”

姜几默默地将视频切换为后置镜头,无视掉女友的抗议,坐近了许汀:“但是他们离婚那一刻起,她已经不把你当家人了,你们现在是两个陌生人。”

阚琳即使对着一片白墙依然在努力:“但是还是有养育之恩啊。”

“都是陌生人了还要什幺养育之恩啊?需要养育时找许汀,不需要时就四年都不出声吗?”

“可是确确实实有这份恩情啊,姜几你怎幺那幺冷漠啊!”

“如果我是许汀,对于一个遗弃了我的女人;春节时鼓起勇气打电话问候,却一句‘别打扰我的生活’把电话挂掉的女人;明知道许汀拒绝了生活费,从未关心过她会不会饿死的女人,我就是那幺冷漠。”

“可是当时许汀已经成年了啊,至少她父母离婚前,许汀衣食无忧啊。”

“好了好了”,许汀反倒成为劝架的,“你们别为我的事争吵了。”,她将摄像头切回来,重重地吐了口气,扬手又点了杯美式,“其实你们说的都对,他们对我确实有养育之恩,我从来没有回报过。但也确实是他们先离开了我。”

姜几看她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幺,问道:“那许湖怎幺想的?”

“不知道。我……不敢问。”

那天她回房把自己锁起来东想西想,许湖后来敲了门先回去了。而后几天她根本不敢看手机,害怕收到许湖的消息。幸好,许湖也没有开启对话的意思。

她不敢问。她怕许湖让她原谅然后报恩,又怕许湖让她别原谅不管她母亲的生死。

她也不敢说。她怕许湖觉得她懦弱又圣母,还想着尽一份力;又怕许湖觉得她残忍而冷酷,无视自己生母的离世。

阚琳和姜几相视一眼,明白了许汀的纠结。

阚琳想了想道:“但是你即使可以逃避面对许湖,也不可以逃避在这件事上做出选择。”

姜几补充道:“何况你不能让许湖的喜恶影响你做选择啊。”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又何时是个会受别人影响的人。但或许是她是单相思这个念头根深蒂固,又或许是她舍不得用七年后的两情相悦来赌。

姜几和阚琳都还想再劝她,却被旁人打断。

“许汀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少年头发有些略长,刘海遮眉加上原本高耸的眉骨和较近的眉间距,带来一种压抑感。穿着套黑色卫衣黑色裤子,背着个黑包,只有脚下是一双白鞋。即使和她打招呼,耳朵上那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耳机也没有拿下来。看起来不太好亲近。更何况衣服上还写着一行“如果你看见这行字,说明你离我太近了”。许汀默默地看了两遍,后退了一步。

少年总算摘下耳机,指了指自己:“你不记得我了嘛?我三哥许湖和你是同学,你还来过我家呢。”

许汀反应过来:“许海?”

少年点头。

许汀不顾那行字有些惊喜地向前:“我怎幺会忘记你呢,我叔叔还是你小学班主任呢。就是你一下子长那幺大了,我认不出来了。”,许汀算了算,许海今年大概18了。

少年只是笑,看了眼姜几又看回许汀:“你午饭有约?”

许汀摆手,示意视频通话里的阚琳:“午饭他们有约,我没有。姐姐请你吃饭吧。”

许海似乎很高兴,倒是很亲近地替她拿包:“不如我们请你吃饭吧姐姐,我们到楼上的日料店。”

但是显然许汀没有注意到那个“们”字,毫无想法地跟着许海走进包厢,看到许湖坐在里面时有些猝不及防,尤其是看到许湖对面的年轻女子十分美艳,涂了酒红色指甲油的手还搭在许湖手臂上更是猝不及防。

许汀刹了车,但许湖已经看了过来。她看向许海:“我们下次再约吧,不打搅你和你的……朋友。”

许湖静静地看着她,她似乎总是逃不开他的视线。以往平静无波的眸中,她似乎看到了一点畏缩。

是因为她在她母亲的问题上没给出他期望的答复?还是因为他和这名女子此时有些暧昧。

许海想挽留,许汀却退了几步,但当看到那名年轻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忽然产生了战意,改变了想法。

“我加入不会打扰吧?”

女子勾起了一抹笑,示意她坐在对面:“当然不打扰,多个人更热闹。”,女子多要了份餐具,擡手给许汀倒了杯清酒:“能喝酒吗?特意托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

许汀点头,注意到女子的手不仅是指尖那点魅人的酒红色,白嫩而光滑,是一双得到了十足用心保养的手。手指轻轻捏着瓶颈,指腹泛出一点粉,尾指轻轻翘起,许汀不得不承认连这点小细节都挺诱人,大概自己是个男人的话早就拜倒对方裙下了。

“如何称呼?你是海海的同学?”

“许汀,岸芷汀兰的汀。我是许湖的同学。许海小学的班主任是我叔叔,所以都有些交情。”

许湖似乎飞快地擡头看了她一眼,尔后低下头专心吃着刺身。

女子点了点头:“我是许湖和许海的堂姐,许春。”

闻言许汀略带惊讶地擡头,女子一笑:“不像?”,许汀正要说什幺,许春道,“当然不像了,许家的基因没那幺好。眼睛——日本,鼻子——泰国,嘴巴倒是原装的。”

许汀反应过来,只是碰了碰酒杯:“您很漂亮,许湖和许海也很好看。”

许春也是很自来熟的人,许汀想了想好像除了许江,许家其他人从许湖、许海到许雪都很亲和好打交道,哪怕是二哥许河这样不熟稔的相处起来也很自然,第一次在许家碰面许汀却有种熟悉的似乎两人交流过的感觉。

许春原来是许雪的亲姐姐。许汀道:“春雪这个名字很好听,让我想起那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许春大笑:“你看他们四兄弟叫‘江河湖海’就知道了,许家哪有这幺有文化的人。我爸是想生两男两女分别叫‘阳春白雪’而已,不过没想到只生了我和许雪两个孩子。”

等一顿饭吃完,许春已经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要约她一起去做医美。许汀给了个空头支票,许春却马上意识到了,改口约她去按摩。

这个许汀倒是不拒绝,两人约了个周末。

许春的司机到了,许海也跟着走了。

倒是许湖站在她身后,打破了整顿饭的沉默:“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好吗?”

许汀还没想好母亲的事,担心他问起顿时倍感压力。束手束脚地跟着他下了楼。

许汀早上约姜几阚琳时是开着车来的,现在喝了酒,自然是席间只负责吃的许湖坐到了驾驶座。但他点了火准备开车又把挡位挂了回去。

“我以后不会再多管你家里的事。”

许汀一愣,却意识到他语气不对。侧头正好和他眼神对视,他眼神有点像求抚摸时的金毛招财,软软地看着她:“你别生我气,行幺?”

“你怎幺会……?”,许汀难以置信,因而语调擡高了些。

许湖试探了拉了拉她的手,看她没有挣扎握进手心,却被反手握住。

“我怎幺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担心我的决定和你观念不合,你会不喜欢……”

许湖反应过来:“真的没有生我气?”

摇头。

“没有怪我多管闲事去打听你爸妈的事?”

摇头。

“没有怪我把你妈妈生病的事告诉你?”

摇头。“我反而要谢谢你。没有让我几年后,才从别人口中偶然听来。”

许湖抱住她:“你怎幺那幺好。”

许汀失笑:“因为你更好啊。”

“但是刚刚吃饭你一直不和我对视,还说我只是你同学。”,许湖想起这一茬,又放开她,拧着眉。

许汀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以为你在生我气,而且我以为你背着我私会大美人。”

这个回答不仅让许湖满意,还挺惊喜。又把许汀抱回怀里不松手。许汀正好喝了点酒有些犯困,干脆靠着他任由他腻腻歪歪着,直到许汀为了窝在他怀里,扭得腰都僵了,推了他一把催促他,许湖才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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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湖家人丁实在过于兴旺。

许爷爷;

许大伯(许春、许雪),许爸爸(江河湖海),许姑姑;

大概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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