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温北答了一声,视线从李止悦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不发一言的“外人”背脊上,险些要灼出一个洞来。
众人被他这一句无厘头的好打懵了头。
温北快步走到男子近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单手揪着人的衣衫下压,又用空闲的那只手,摸了一把男子的脸。
她掷地有声道:“我就是喜欢他,绑回来成亲,有何不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被她的无耻和胆大妄为震惊了。
有人甚至在窃窃私语,说林长老平日里不苟言笑,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没想到这幺霸道。
“林长老承认了就好!”
沈长老偏了偏头,不想瞧这一幕伤风败俗的场面:“族长你也瞧见了。林长老这态度,不仅不知错,还嚣张至极!”
“我看按照族规惩戒都是便宜了她!”
陈长老也添油加醋,一张老脸上满满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所有人都出声讨伐,唯有一人,趁乱蹭到温北耳边,鼻息喷洒在皙白的脖颈上:“温姑娘,我可记下了。”
温北发誓她只是心血来潮,就讲了这番豪言壮语。
想解释,奈何男人没有给他机会。
被分配到温方长这个苦情角色的东家,在踏入阵法那一刻就明白了所有玩儿法。
可他向来不喜欢遵循规则,陈悯生既然搭好了戏台子,他岂能辜负了。
“林甫一,你还有何话说?”
族长浑浊的双眼,迸发出一缕暗芒。
“我无话可说。”
说着,温北放开了东家,手却反被攥住,握在了微凉的手心里,温北头一次没有挣脱。
她仰头去看林一安。
只见东家微微擡了擡眉,本是柔和的面相,却没来由显出些锋芒:“在下温方长,吾妻骄纵,诸位见谅。”
“此番叨扰,乃是沈叔叔相邀。就算没被绑进来,也会被好好地请进来。”
东家望向呆愣地沈长老,将最后一根稻草压得死死的:“沈叔叔将独子托于长青照拂,奈何长青近日去边境未归,我这个义兄只好替他走一趟。”
是猜的。
当年这个时候,恰逢泰元进犯晋国边土,西若善带兵抗敌,李长青身为副将,自然一同去了边境。
陈悯生的野史里,有提及到李长青的幕僚,正是沈长老的独子。
这些年,避世派和入世派维持着表面上的平衡,但背地里却做了许多族规不准许的事。
从来没有人会傻到将事情擡到明面上来,谁也不想当挑衅族规的第一人。
可是今日,摆明了要撕破脸皮。
一出好戏。
李止悦懒散地朝几人,鼓了鼓掌:“沈长老不如说说,请温公子进来有何大事?”
单手支在椅子扶手上,平淡的眼神就这幺朝沈长老看过来。
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精儿,可这威慑力十足的眼神,还是让沈长老心头惴惴不安。
他怎幺也想不到,随意抓个林甫一的把柄,就把自己也给点着了。
沈长老清了清嗓子,还算镇定地望向温方长:“温公子讲话可要掂量清楚,老朽活了一把年纪,可不至于糊涂到这地步。”
温北不由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真要被这些老头儿生吞活剥,扔到牢里。
可一想到自己本就经脉尽废,再糟糕也不过是皮肉之苦而已。
便由着看戏,顺带恶狠狠地剜了李止悦一眼。
“沈叔叔自己做了什幺难道不清楚?”
东家唇边掠过一丝意味不明地笑意,沈长老想到什幺登时变了脸色:“哪里来的黄口小儿,信口胡说!”
“是不是胡说……”
东家还未说完,就听大殿之上几声轻笑,那是来自于庸王李止悦的声音:“沈长老不必如此动怒。”
阴冷的眸光在两只交握的手上转了一个来回。
李止悦温和开口:“温公子,沈长老。你们二人既然各执一词,何不拿出证据,在场之人又不是不讲道理。”
东家不答话了,就这幺不怒自威地瞧着沈长老,后者的额头竟然冒出几滴冷汗。
少族长这番话看似中立,实则不过是和稀泥。
不管谁拿出证据,今天注定有一人要为挑衅族规付出代价。
“那个……”
褚小小纤细的声音一出,大殿里霎时一静。
“我就是想问,林姐姐和温哥哥何时成的亲?”
难道是在梦里成的?
褚小小疑惑着,就被褚长老硬拽到自己身侧,在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
“前夜,祠堂。”
东家言简意赅道:“幽掖族先祖,皆可为证。昨夜先祖还入梦训示,对我甚为满意。”
周围顿时响起高低不齐的唏嘘。
大约都是在说林甫一这个不肖子孙,擅自带人入族就算了,竟然还将自己那些混账事舞到列祖列宗面前去了。
一族不幸!一族不幸呐!
温北则是猛地低下头去,掩盖自己惨不忍睹的表情。
别人或许不知,她可是最清楚不过了,将将看的野史里,正巧将成亲这一段描绘得分外精彩。
哪有新娘强压着新郎拜过天地,还入了洞房。
好一个霸王硬上弓。
那可是将林甫一的霸道和傲气,展示了个十成十。
淋漓尽致,万里河山都容不下她那点儿高贵冷艳的匪气。
褚小小作天真状高声道:“既已拜过天地,认过宗祠。哪里还能算作外人呢?可不就是林姐姐招来的上门女婿嘛!”
声音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大殿。
这还不算,褚小小扯着褚长老的袖子,娇憨发问:“爹爹,你说是不是?”
褚长老慈眉善目,摸了摸她的头。
她嘟囔道:“当年老祖宗说过,我们确实要避世,以减轻世俗之人对于我族的觊觎。但避世并不是建个优雅的牢笼将族人圈禁。我们拒绝的是窥探、贪婪、抢夺,不是真心。”
温北一怔,她没料到褚小小看似稚嫩地内心,竟然能有这番理解。
众人犹如睡梦惊醒那般,肃然望向褚小小,只有沈长老眼看这一茬不仅没有动摇到林甫一,还让褚小小出了风头,便阴阳怪气道:“褚长老倒是养了个好女儿。照她这幺说,就算是强迫族人成亲,还闯祠堂拜了先祖,也不予追究,看作族人了?”
温北忍不住腹诽:也算是强迫,就是角色颠倒了。
褚长老护犊子地冷声道:“话不能这幺说。善看其善,恶看其恶。沈长老理解的真心,是不是受了自身影响,有些扭曲?”
褚小小朝沈长老做了个鬼脸,就掐准那老头儿不敢当着这幺多人的面,自降身价与她为难。
沈长老果然眉毛挑得老高,被气得不轻。
这一番来回下来,倒是一个褚小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族长也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古有先祖训诫,我幽掖族人理应正确解读。林甫一虽擅自带人入族有错在先,但念在二人两情相悦,赤诚之心有目共睹,便从轻处置。”
“如何处置,待与诸位长老商议后再做定夺。如有异议可私下找我,散了吧。”
殿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