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爽打算等基层赛结束,直接跟周佳佳对簿公堂,把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基层赛前一天晚上,篮球队放了假,让队员们养精蓄锐,毕竟第二天一早就有他们的比赛。可陈维砳还是来了篮球馆准备练一个小时,篮球馆里的设施都有变化,拉了标语横幅,也设置了主办方台和评委席。
付爽在训练厅练明天助场的几支舞,结束后,她不急不慌地穿好衣服,带着保温杯去篮球馆找陈维砳,准备和他一块晃回宿舍。
付爽锁好门出训练厅,走廊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她往外瞧一眼,树叶都在婆娑起舞,沙沙声听在耳朵里,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发颤。她往篮球馆的大门走,越靠近那,篮球的声音越清晰。
陈维砳在定点投篮,蓝球一次又一次地穿过篮筐砸到地面上,在光滑的地板上滚落着,他蹲了下来,盯着那枚陪了他有三年多的篮球,等它自己靠过来。
他正发着呆想明天的赛事,忽然听见了一阵门被推开的声响。门口的灯没开,他起身望去,以为会是付爽,结果走出来了一位他意想不到的人。
林瑶背着包环视这偌大的南体篮球体育馆,许久没来过这里,她发现这还是没怎幺变化过,和她当初见到的一模一样。
陈维砳收了颇为惊讶的目光,双手一抛继续投篮,等到篮球落地时,林瑶刚好站在旁边,弯腰抱到了手中拿着。
付爽听见那咚咚砸地板的声断了,跑着靠过来发现门没有关,正想冲进去时,她突然听见一阵女生的说话声,异常的熟悉,躲在黑暗里擡头望去,脚步立即怔住。
“明天就比赛了,这时候你应该回去休息。”林瑶清晰的说话声响彻在空旷的篮球馆内飘荡。
付爽看见林瑶走着步子缓缓靠近陈维砳,手中还抱着陈维砳的那枚旧篮球,他们站在那的一番景象,让付爽想起了二中,很多回,林瑶都是这样给他送篮球。
陈维砳抹了把汗,漫不经心地问她:“你怎幺在这?”
林瑶走过来,没着急递给他,说:“我是协会请的赛事主持人,刚好晚上路过这,过来看一眼。”
付爽听在耳里,喉咙吞咽着想起一件事,林瑶学的专业也是新闻,在南城最好的传媒学院读新闻传播。
陈维砳淡淡哦了一声,想拿过球时,林瑶主动递给了他。
付爽望去,光下的他们一如以往那样般配,陈维砳伸手的那刻,她仿佛又置身回到了几年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凝望那个旋涡。
林瑶轻柔地眨着眼睛望向陈维砳:“我送你的篮球都这幺旧了,还一直在用,你真的很念旧。”
陈维砳望着这枚颜色败旧的篮球,掌心贴着底部拍了一下,篮球立刻弹飞去了他怀中,被夹在胳膊里。
他再望向林瑶时,平静地解释:“用惯了。”
这枚篮球陪了陈维砳几近四年,他独自训练时都用它,它在陈维砳手中进了几千次,几万次篮,见证过他的颓废,也见证过他的欣喜若狂,他流的每一滴汗里都有这枚篮球的影子,它对陈维砳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这种不一样与是不是林瑶送他的,根本无关。
这三个字在林瑶耳里不断地回荡着,她仍然微笑着看向他:“习惯很难改,就像你依然喜欢夜里打篮球,不过我那时候很少有时间陪你。”
付爽听着听着,犹觉得自己不该继续站在这,她怕听多了,自己心里也就想多了,可听到这,她的确心内又开始乱了。
陈维砳没工夫听她叙旧,扬着下巴朝外指:“走吧,我要关门了。”
林瑶愣了瞬点头,跟在他身边一起往外走。
付爽早一步走了出来,步子轻盈地往篮球馆外跑,离后面的两个人越来越远。她不懂自己为何要跑,可他们转身一起走来的那刻,付爽根本不敢望去,她觉得自己仍停留在那个回忆里,也害怕回头去看他们。
陈维砳锁上门出来,夹着篮球去训练厅找付爽,训练厅里鸦雀无声,人早都走光了。
他正好奇间,林瑶突然问他:“你在找谁?”
陈维砳掏手机拨给付爽,嘴上回:“付爽。”
林瑶擡头望去,这是拉拉队用的训练厅,转而明白了什幺:“付爽还在拉拉队呢?”
“一直在。”
林瑶点着脑袋,对,付爽一直在拉拉队,从高中时她就一直在拉拉队,以前她不明白的事,可现在,她似乎比谁都明白。
付爽走在黑夜里喘着气,她觉得心口很无力,喘一口气都会觉得很费劲,脑子里尽是林瑶说的那几句话。
一片寂静中,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知道是陈维砳打来的,迟疑了会还是接通了。
“你不说等我的吗?怎幺不在训练厅?”陈维砳温柔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付爽哽咽着喉咙说:“我肚子不舒服,先回来了。”
“肚子不舒服,那个来了?”陈维砳一点不避讳身边的人。
付爽摇着头,仅管他看不到,她依然摇摆着:“不是,现在好多了。”
“再不舒服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医院。”陈维砳叮嘱她。
付爽听在心里一阵感动,可她又莫名地觉得难过,她明明已经拥有了陈维砳,却总在害怕迎来失去他的那一刻。
省内的参赛学校于前日就已经抵达南城,昨天过场轮了一遍熟悉,今日开馆后,篮球馆外的停车场停满了大巴车,都是纷纷前来参加基层赛的大学生篮球队。
南体的比赛在第二场,此时正在候场区。
第一场比赛,付爽和拉拉队助场下来后,目光就一直飘忽在主席台。林瑶一身洁白西装坐在那拿着台卡,衣服上夹着专业耳麦,微卷的长发披在前胸,气质十分出众,纯正的播音腔出口那刻,瞬间引人注目。
比赛依然采取单循环赛制,直到对决出冠军球队进入东南区的分区赛对决。
第二场比赛,南体的学生们高度集中,被给予厚望的南体篮球队出场时,看台上一片高呼。球员们小跑着上场,付爽瞧过去,陈维砳穿了一身黑色的球衣,此时正站在自家篮板下背着手,目光毫不斜视地盯着对面的球队。
球队之间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认识,在主持人悠扬的话语声中,比赛正式开始。
林瑶关了麦,台卡放回桌面后,端着手边的温水喝了一口解渴,目光不离篮球场上那个灵活进攻的黑色身影。
付爽也紧盯着陈维砳,他这次比赛的状态较以往大有不同,是拿出了全部的必胜心,真真正正地朝冠军的方向进攻。
前两小节比赛中,陈维砳个人成绩突出,在球场上继续发挥着个人优势勇夺篮板。无论是球员之间的合作,还是队员的防守与抢攻,都在正常水平之上,似乎没有一个人敢松懈一分一秒,全都拿出了百分百的拼搏力。
中途拉拉队上场一次,下场交接途中,陈维砳和付爽擦身而过,他回头望了她一眼,付爽瞧过去,他密布着笑容的脸上写满了必胜,那是最自信的陈维砳,她握紧了拳头给他加油。
这一幕,林瑶尽收眼底。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为陈维砳加油,如今置换身份,她心中依旧难以言喻。
如陈维砳笑容里如呈现的那般,第一场单循环比赛,南体以飞跃性的差距击败了对方球队,赢来了整场喝彩。然而这仅仅只是基层赛的开端,他们仍需要对决赛场上的每一支球队。
付爽坐在下面揉小腿肚,跳了几场下来,队员们都腿肚发酸。付爽仍然伸着脖子紧盯场上的赛事,不肯漏掉陈维砳每一次进球的精彩时刻。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省内的球队只相互对决了三分一,剩下的后两天内,陈维砳仍继续要在这个篮球馆内争夺比分。
付爽晚上和他吃饭,没吃上几口便停了,手伸去腿肚那揉着解酸乏,被陈维砳看见,问她:“腿怎幺回事?”
“跳了一天好酸。”
“一会我给你揉揉。”他摸着她头发,催她快吃饭。
篮球馆内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设备和横幅在,但付爽还感觉自己身置在那阵阵对决赛中,她低头望着身前坐在地板上的人,明明自己就很累了,却还给她揉着腿。
付爽手捏上他肩膀按摩着:“你累不累?一天打了那幺多场。”
陈维砳摇着头,手上继续给她揉着:“不累,我这时候就喊累的话,后面还怎幺打比赛?”
“你有信心吗?”付爽倾身问他。
陈维砳忽地停住了动作,擡头望着她疲惫的那张脸,回想她在生日许下的愿望,她给过他最真挚的祝愿,他怎幺会辜负她。
“我说过的,只要你一直陪着我,我就有信心。”
付爽摸上他的脸揉着,他的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揉一揉就能碰到坚硬的骨骼。她忽地想起昨晚那个自己,不知是不相信陈维砳,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想,她可能是太敏感了。
她忽然紧搂着脖颈扑到他怀里,陈维砳猝不及防,抱着她躺去了冰凉坚硬的地板上。
“陈维砳。”她贴着他的耳廓叫名字。
陈维砳躺在地板上仰望高阔的篮球馆顶,黑茫茫中,那束白炽灯异常的温柔,照亮着他们躺倒的那方区域,仿佛是浸在月光中那样静谧美好。
“我听着呢。”他摸着她后脑勺的发丝应着声。
“比赛加油,我会一直陪着你。”付爽闭着眼睛,眼中只剩下陈维砳比赛中的一幕幕。
他们无声地躺在地板上抱着,过了好久付爽才直起身瞧他,发现他竟然偷偷地睡着了,睫毛都不带颤一下,安详地像个小男孩那样。她想,他明明比她累得多的多,却不吭一声说累,她以前觉得陈维砳和付豪半斤八两,是个懒做的人。可事实告诉她,陈维砳是一个很有干劲,很有目标,很有奋斗力的人。她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喜欢他长的帅,会打篮球,也喜欢他的这份执着。
付爽希望,他能像她执着地喜欢他那样,执着地喜欢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