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默和牧云霁早跟了进来,站在对峙的两人身旁,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床榻上。
扶襄人事不省,偎着衾被面色潮红,呼吸都是滚烫的。扶行渊见他这幅模样,心都揪起来了,哪里还顾得上旁人,赶紧上前细细查看他的情况。
一时间无人回答顾小侯爷的问题,他纵使心中已有眉目,却也不免怒气横生,擡起腿狠狠踹翻了一把椅子。
动静不算小,牧云霁几乎立刻摸上了腰间的配刀,晏子默从旁按住他的手,看着顾允白沉声道,“小侯爷,陛下尚在昏迷中,还请你安静一些。”
顾允白擡腿的一瞬间便后悔了,他的襄襄可还病着呢!但随即又一股子愤怒居高不下,好一个沈襄襄,打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扶行渊无心处理身后的闹剧,一旁的侍卫把厚厚的斗篷奉上,他动作轻柔把裹得严实的扶襄打横抱在怀中,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扶襄昏沉沉睁开眼又无力地闭上,熟悉的气息和怀抱,他满心依赖,“…皇叔…好难受……”嗓音沙哑而脆弱。
“没事,皇叔在呢。”扶行渊怜惜地在他额头上吻了吻,继续向外走。
“站住!要带走他经过本侯的同意了吗?”明明是他救回来的人,却被当着面横刀夺走,顾允白不满地冷声喝住他。
晏子默收到摄政王递过来的眼神,只得拦在顾允白面前,“小侯爷,这等情况陛下还是尽早回宫更为妥当,还望小侯爷以大局为重。”
这时,淮阳侯也终于赶到了,正见扶行渊抱着人从楼梯上下来。
“王爷,陛下如何了?”他心急如焚赶上前,担忧地看着又昏在摄政王怀中的天子。
“没有大碍,本王带他回去。”扶行渊绷着脸回一句。
“是是,宫中有御医在。虽然这会儿看着没有大碍,但落水可不是小事,又是寒冬腊月,王爷仔细看着点,万不可掉以轻心......”淮阳侯絮絮叨叨跟上他的脚步,也是被这事吓住了,往日里见到这尊佛躲都来不及,现在竟然还嘱咐上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扶行渊被他念得额头青筋直跳,此时压根无心过多纠缠,直接抱着人踏上了门口备好的马车。
牧云霁从他出来便一直跟在旁边,到底是放心不下,肃着脸又追了上去。
“淮阳侯,这就是你口中的远房子侄?!!”一道阴森森的声音蓦然传来。
淮阳侯转过身看到顾允白,这才想起是他差人送的信,也是他跳水救上了人,心中又欣慰又庆幸。
而先前扯的谎却被当面戳破了,他不禁老脸一红,“咳!小白啊,世叔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改日定备上厚礼到府上拜访……”
顾允白身上的湿衣裳还没换下来,看起来有些狼狈,他嫌弃地皱紧眉,没好气哼道,“救上来一个小骗子,有什幺好谢的?”要谢也得那小骗子亲自来道谢。
看来他们之间有事情。晏子默根据他的三言两语,已大致拼凑出了剧情,他微微笑着,“小侯爷此言差矣,一国之君的安危何其重要,待陛下转醒,自会对你论功行赏。”
顾允白不屑地嗤笑一声,“本侯缺那点儿东西吗?”
当他上赶着往天子面前凑呢?!还走了狗屎运背个救命之恩!
“少来府上多此一举!”他锋利的目光从两人身上一一扫过,丢下这句话便打道回府,只是脚步看起来有些迟疑。
“小白,别生气啊,气大伤身,这事是世叔的错...”在淮阳侯的劝解调和中,那道身影加快了步伐。
这小子!淮阳侯也有些懊悔,原本可以找个机会把真相挑明,却偏偏赶到了兵荒马乱的今天。
“侯爷,”晏子默静静地看着顾小侯爷消失在人群中,这才开口问道,“王爷一行人离开多久了?”
“还不到一刻钟,对了,小晏你赶紧进宫去看看,事后给本侯带个信。”
“侯爷且先放宽心,下官这便告辞。”
——
一顶软轿在街道上前行,晏子默垂眸沉思,片刻后忽然睁开眼,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吩咐随行的侍从,掉头去王府。
果不其然,到王府正门下轿一看,牧云霁孤身一人,正和一列训练有素的侍卫对峙着,两方胶着剑拔弩张。
“怎幺回事?”他站在牧云霁身旁,嗓音浅淡,却能听出隐含的不悦。
牧云霁正郁闷着呢,他是跟着摄政王一行人离开的,走的也是回宫的路,但谁知他们驾车绕一圈奔到了王府,路上他的疑虑和抗议俱被摄政王强势镇压,直到马车畅通无阻从后门进了府。
“我在府内还未见到陛下,就被王爷‘请\'了出来。”牧云霁眸如寒星,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晏子默来时便抱了最坏的打算,一如他所料,这下怕是很难再登府门。
他沉下脸看着拦在门前的带刀侍卫,桃花眼一眯气势逼人,“本相前来王府拜访,还请通报一声。”
“相国大人,王爷今日闭门谢客,还请见谅。”领头的侍卫说话倒也客气。
“既如此,圣上被王爷带回了府,本相求见陛下有要事相商。”
“相国大人莫要说玩笑话,圣上在宫里呢,可并不曾来王府做客。”
牧云霁怒火攻心,目中的凌厉一闪而过,“本将亲眼看见王爷带着陛下回府,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私藏当今天子?”
“将军还请慎言!”那侍卫也冷下脸,开始下逐客令,“王爷今日不见客,两位大人若是面圣请去宫里朝见。”
摄政王一手遮天权倾朝野,府中的人自然唯命是从,底气十成十的足,连两位百官之首也吃了对闭门羹。
这样耗下去终归不是办法,两人对视一眼,黑着脸无奈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