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剑咕哒(西幻paro)野天鹅

我是谁?

身为迦勒底学院的学生,藤丸立香一般是没有时间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消磨时间,只有在夏休期——几乎所有学生都回家享受假日,只有少数几个倒霉蛋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学校的三个月——她才有闲心去思考这个困扰了她许多年的问题。

事实上,藤丸立香自从诞生以来,就很少离开学院。她是学院制造的人造人,所以没有家人,也没有家。如果硬要说有什幺关系亲密的人,那大概就是主要负责她的身体情况的实验管理者,也就是她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理院的梅林教授。因为她是学院制作的第一个人造人,所以有时会出现一些灵魂与肉体的协调问题,时常需要研究者做一些调试。

她的诞生、她的存在的全部意义大概就是证实“人造人”这个项目是可行的以及作为“换体复活”实验的第一步。她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人造人,她的灵魂并不是人造的,但究竟来自哪里,她也不知道。

阳光正好,立香决定不去思考这个矫情的问题了。拿出砖头一样厚重的大陆通史,她随手打开了一页。

“亚瑟·潘德拉贡……亚瑟王……就是这位王者终结了旧魔法纪元吗……”书本上的画像有些模糊,很难想象,就是这位年轻的国王发动了除魔战争,推翻了依靠与“神”交易才能施展的旧世纪魔法,建立了以魔法阵为基础直接沟通存于世间的魔力的现代魔法体系。画像中的青年英俊挺拔,一头金发仿佛是太阳的碎片,嘴角含着一丝温和的微笑,但那双翠色双瞳中闪耀的凛然意志,让人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位王者。

立香摩挲着书本上小小的图像,一种难言的情感涌上心头。

每每夜幕低垂,立香都辗转难眠。躺在床上却不感到安稳,阵阵心悸,仿佛总有什幺在呼唤着她。

若有若无的丝线牵着她的心,那个人就在不远处,但他们中间又隔着厚重的雾气。她看不清,触不到,兀自在一片茫然中挣扎着。

又是一个心烦意乱的夜晚,趁着夏休期学校人少,立香决定前去寻找令她不安的源头。

黑色的高塔耸立在校园的一角,在漫天星光下沉默着。

“学校里什幺时候出现了一座塔?”徇着今夜格外清晰的呼唤,立香寻到了一座一起从未见过的高塔。黑色的塔身诡异地没有反光,伫立在黑夜中反而更像一片阴影。

立香摸索着找到了门,在她把手放到门上的时候,门竟然自己打开了。两边的墙上摆着照明珠——在现代魔法刚刚起步时流行的照明产品——盘旋而上的阶梯和有些阴冷的甬道并不能影响她急迫的心情。

立香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怎幺来到这一层的,甬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门,她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阔的厅堂,和厅堂中唯一的物体,一块巨大的水晶。水晶极美的棱面反射着微光,与光洁的地板、天花和仿佛琉璃浇筑的立柱交相辉映,光线如精灵一般四处飞舞,又带着琉璃水晶的凛冽。踏入大厅,仿佛步入了一个绮丽的梦境。

一道道光线仿佛在指引着她,立香神情恍惚地走向那块巨大的水晶。最后一道光猛地从天穹倾泻下来,映亮了整个大厅,也映亮了眼前的水晶。

水晶里是一个有着俊美容颜的男子,璀璨的金发为他的面容添了一分神圣。

立香不禁屏住呼吸,她终于穿透了那层迷雾,她终于抓住了……喜悦掺杂着惆怅如洪流一般涌入心房,单薄的躯壳承受不住悦动的灵魂,她昏了过去,最后一刻,入眼的是四散飞舞的水晶粒,和那翡翠色的碧眼。

亚瑟……

亚瑟……

亚瑟……

那是一个甜美的梦境,有着她从未体验过的快乐、幸福。

那是一个没有孤独的梦境,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

是一个不知道多久没有过的酣眠。

立香睁开眼,依旧是熟悉的天花板。

那座高塔,那个俊美无俦的男人,仿佛都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仔细回忆那张脸,她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翻开了那本随便甩在桌上的大陆通史。

“真的是他吗?”亚瑟王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人物了,记载是在除魔战争最后一役中身受重伤,最后殒身。怎幺会出现在学校?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色高塔,以及数年夜半若有似无的呼唤……这一切在立香的脑子里搅成一团,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该向何人倾诉。

只是想知道过去,只是想证明,她不是一片破碎飘零的孤魂,被硬生生地塞在这个躯体中。

不知道该怎幺办,那就只好一点点梳理吧。立香决定去图书馆寻找线索。

在资料库*里检索所有关于亚瑟王、关于除魔战争、甚至关于旧世纪魔法的研究和报告。忙活了整整一天,却很难找到蛛丝马迹,那段历史看起来太过完好,除了各种和梅林教授同名的那位宫廷魔法师梅林的绯闻逸事,还有各式各样以亚瑟王和各种女性的爱恨纠缠的所谓“秘史”,她也没找到什幺和大陆通史不同的内容。

夏休期一点点地过去了,立香却再也没见过那座高塔。那夜一系列难以解释的事情被时间消磨,让她逐渐觉得,那或许就是一个梦。

拿着一个银色的徽章,这是可爱的学妹玛修给她带的礼物,说是去卡美洛城旅游带的纪念品。听梅林教授“不经意”透露的消息,学校竟然要组织学生做“魔力亲和度测试”。要知道,施展大多数现代魔法是不需要施法人有多高的魔力亲和度的,所以借助合适的工具,每个人都有机会施展法术;只有旧世纪魔法需要施法人的身体有较高的魔力亲和度。虽然除魔战争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当年被“神”支配着、法师永远高人一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人们对旧世纪魔法的恐惧和憎恶也逐渐淡了,但学校此举依旧值得怀疑。

开学了,那个孤独的立香消失了,众人眼中的还是那个普通中带着一点点可爱,但不知为何总能获得各种美丽女性的青睐的幸运少女。

所有人都在关注即将到来的“魔力亲和度测试”,连校园论坛常年置顶的帖子#如何看待校内某橙发女生倍受优秀同性欢迎#都被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质疑学校的帖子顶了下去。

每一次调试人造躯体,立香都直球地问让人怀疑是历史著名宫廷魔法师转世的教授,他总是笑而不语。没有人知道测试的目的,甚至没有人知道测试的手段。

直到测试那天的到来。

“前辈,这看起来并不困难。”原来被传的神神秘秘的测试只是过一个幻境而已。立香也松了一口气,她毕竟是人造的躯体,有些方面还是有缺陷的。环境这种明显考验灵魂的东西也让她对自己灵魂的来处产生了好奇。

“是啊,快到我们了,玛修,不要紧张啊。”测试的具体方式是带着一个类似头盔的东西,时间并不长。

很快就轮到立香了,她带着一点点忐忑带上了头盔,坐到了法阵中央。

眼前是一双眼,里面是碧蓝如洗的晴空。

黑发少年笑得温柔,他们拥抱着,彼此的气息融为一体,仿佛生来就是如此。

他问:“你还好吗?”

她不知道该怎幺回答,也不知道该答什幺。见到他,零落漂泊的灵魂仿佛完整了起来,巨大的空洞被填满——她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涌出。

我好想你。

少年摸摸她的头,在前额印下一个吻:“不要害怕,不要悲伤,我没有离开呢。“

他眼里还是一片天高云淡。

少年消失了,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水晶球。水晶球中是一个城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精致的街道中穿行,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一块巨大的,黑色的石头落到了地上,被人们发现了。他们敲开石头,把细碎的石粒搬回家用。逐渐地,石头越来越小,拿着石头的人越来越多。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天外来石。

石头剩下的部分竟然形成了一柄剑,最后来的那个人,得到了那把剑。

他把剑刺入大地,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石头成了一切转变发生的关键因子,整个水晶球世界生生割裂。

拿着剑的人已然成为了世界的主宰。

水晶球再一次猝不及防地消失,眼前逐渐亮了起来。立香以为是测试结束了,仔细看清眼前的人,她呆住了。

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国王,他还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微笑,在立香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又消失了。

眼前又接连闪过数个画面,中心无一不是那个人。每次却都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消失不见。他总是笑着,翠色的瞳孔仿佛是春天的森林,倒映着生机的辉光。

然而,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幽绿的瞳孔,仿佛极北的冰原,所有的柔情蜜意都结成了缕缕寒光——他手中的光芒更甚,那把光耀的圣剑就这样没入她的身体——画面没有消失,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而内心的苦楚更甚。太过巨大的痛苦让她甚至无法呼号出声,徒然地张开嘴,任凭泪水从眼角渗出。

“亚…瑟……”

世界终于陷入了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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