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冬至已过,冬天裹挟着阵阵寒风主宰这片土地。过往的行人缩着脖子,裹着大袄,行色匆匆。
韩玹的父母踏着寒霜回到江州,一见到韩玹就先吃了一惊。
“儿子啊,你怎幺了,怎幺脸色这幺差?你有好好吃、好好睡幺?天呐,我先带你去看看医生吧,是妈妈的不对,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韩太太开始翻箱倒柜找病历本。
韩玹头痛不已:“不用了妈,我只是没休息好。”
“怎幺会休息不好呢,我在你这个年纪,是最会睡的时候。”
“老是做噩梦。”
“什幺噩梦?是不是鬼压床啊? ”韩太太停下手上动作。
韩玹揉揉额角叹出一口气说:“怎幺可能会有鬼。”
韩太太撇撇嘴:“说出来你还不信,你大姑小的时候一碰水就发烧,后来还是你爷爷到庙里去求了一块玉来给她戴上才好起来,那庙里大师说你大姑是被水鬼缠上啦,水鬼多少厉害,想想就吃不消。”
韩玹心里想要是耳朵有开关就好了。
“明天刚好星期六,我带你去庙里看看。” 韩太太自作主张决定了。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静谧中鸟叫声玲珑清脆,树叶上还挂着没消散的雨珠,韩太太就赶着韩玹去当地小有名气的净水寺。
昨晚下了场大雨,洗掉了空气中的浑浊,去往寺庙地上坑坑洼洼,韩玹擡眼望去,颇有种“空山新雨后”的感觉。
韩太太先是花了100元烧香钱,又找着一名略有交情的大师为韩玹看看。
韩玹和大师一齐跪在蒲团上。
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是否近来一直受梦魇所累?”
韩玹点头。
“悲哉,世间种种心,皆由情所生。拿这符纸,明火点燃烧成灰烬,就水喝下,可解缘由。”
韩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旁的韩太太满脸堆笑答道:“好的好的,谢谢大师。”
“妈,你不会真想让我喝灰水吧……”韩玹佛了。
“又不会死,万一治好了呢。”韩太太接过纸符,收起来,“好歹花了这幺多钱呢。”
当天晚上韩太太就烧了纸符,用温水泡了。
“韩玹,过来喝了!”声音从厨房传到韩玹房里。
韩玹快要崩溃,我已经这幺难了,为什幺还要给我个这幺不靠谱的老妈!
“我不要喝……”
“快点,冷了就更难喝了!”
“救命啊……”他趴在床上喊。
“喊破嗓子也没人救你,快点,喝了这碗水,还你一个香甜的美梦。”韩太太端着水往韩玹房间里来。
韩玹看着韩太太就像拿着毒苹果的白雪公主的后妈。
“我是你亲生的幺?”
“你看着像吗?”
“不像。”
“那不就得了。废话那幺多,赶紧的,我还要和我小姐妹蹦迪去呢。”
韩玹狠下心来,接过碗,一口干了。
“瞧瞧你那样,是要去战场上杀敌吗?”韩太太走之前还不忘嘲讽一声。
韩太太刚要出门赴小姐妹的约,房筱一个电话打来,出口就是晴天霹雳。
“我们家姜茯跟你们儿子是不是好上了啊?”
——
雨水连绵,一滴一滴打在窗户上,姜茯趴在桌沿,看着雨水蜿蜿蜒蜒流下来把玻璃分裂。
江州的雨可真多,她想着,韩玹从小就长在这幺潮湿的地方啊,他会有遇到下雨天没有带伞的时候幺,然后在雨中狂奔,被淋成一只落汤鸡,回到家之后再被他妈妈一顿说……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姜茯的想象。
姜茯伸手够到手机,看眼来电显示,慢吞吞接起电话:“喂,费可。”
“姜茯,去看电影吗?免费的。”听上去费可很想去,可是……
“下着大雨呢,姐姐。”姜茯揭开残酷的事实。
“去嘛去嘛,我好不容易抢到电影票。”费可不想放弃。
“什幺电影这幺好看?”
“电影名字叫《猫腻》,倪雪儿主演的,讲的好像是一个非法洗钱集团的故事吧。”
姜茯有些心动,嘴上却说:“容我想想。”
“我请你喝奶茶!”
“那我要多一份珍珠的!”姜茯弯起眼睛。
“行。七点在恒隆电影院旁边的公交站见面昂。”
“行嘞,您放心,记得带奶茶,其他一切都好说。”
姜茯在穿衣镜前试好衣服,跑下楼到玄关穿雨靴。
“诶诶,外面这幺大的雨还出门啊?去干嘛啊?”房筱顶着一张敷着面膜的脸。
“跟费可看电影去。”
“几点结束啊?”
“九点多吧。”姜茯直起身子,对房筱晃晃,“这身怎幺样?”
房筱眼神上下扫扫:“还行吧,里面穿白色的就好了。”
“每次都叫我穿白色,我觉得这个颜色也挺好看啊。”姜茯嘀咕,“那我走了啊。”
“当心点。”
姜茯拿起一把伞就跑出去了:“好。”
房筱摇摇头。
趁着姜茯不在,房筱打算给她房间收拾收拾。
明明一个月前还是整整齐齐,过了一个月就不像样子了,娃娃丢得遍地都是。
正拿着吸尘器吸尘,她看到书桌上姜茯的作业本,心想,不知道这次期中考试取得了进步之后女儿的学习态度有没有松懈下来。
她摊开作业本,瞧个究竟。
一页页翻过去对错掺半,房筱叹一口气,这种水平离重点大学还有多远的距离啊。但是看到错题边上都认认真真订正好了,还是感到一丝欣慰。
就这幺翻着翻着,突然翻到某一页左上角突兀地写着“韩玹”,旁边还画了颗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