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来,是为了让你成长。”
月见的脸腾地就红了。
洛克见她神色可爱,忍不住,“嗤”的一声就笑了。
不知是谁调戏了谁。
月见看定他,才发觉他真正展露微笑时,左边脸颊有一处迷人的凹陷,不是酒涡,但比酒涡动人。其实是笑纹。毕竟,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但他的笑容,像爽朗的男孩子。
“不是非要做那种事,才算是一个女人的成长和脱变的。”洛克继续调戏。
月见十分恼,脾气一上来,倔得不行,噔噔噔地就跑到了他面前,站定,然后伸出手去推了他一把,“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居然有点撒娇的意味了。
洛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依旧是仰起头来,微笑着看她。
那种目光是温和的,包容的,就像洛泽。
月见看着他,觉得目眩神迷。
“来吧,坐到我身边。”洛克的温和,抚慰了她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她有很多的为什幺要问,但却问不出口。
洛克递给她一杯茶。
她接过,抿了一口,是属于洛泽的味道:清心寡欲的苦。
茶,是苦茶。
苦中,能品出一丝甘甜来,就如洛克。
“想到了什幺,嗯?”他单手托腮,食指指腹在下巴处摩挲。
月见脸红了红,不回答。
“我知道了。”他笑,声音很轻。
洛泽,也说过一样的话。
洛泽,与洛克,都能洞悉她的一颗心。
“洛泽将你保护得太好。那种好,犹如禁锢。他不让你知道,和接触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最好能将你一辈子,关在他的工作间里。”洛克说。
月见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一双赤足。
“本来是洛泽约了何珍珍摊牌。不过,我希望你也能看清这一切。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那幺善良的。何珍珍比起你,可是狠多了。”洛克动了动手,将帷幔掀开:“进去吧。”
那座巨大的鸟笼。
见她疑惑,洛克笑得十分诱惑:“何不演一场好戏,气一气何珍珍。”
这个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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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珍珍来时,四处很静。
静得惊心动魄。
由程庭引着,走上了二楼,何珍珍的一颗心得不到安稳。
洛泽是怎样的人,她很清楚。可是她真的很想得到他。
五年前,在巴黎。洛泽在美术院担任客席教授,给她们上雕塑课。见面的第一眼,何珍珍就被他迷住了。
可是无论她如何费尽心思,要引起他注意,他依旧是对她不屑一顾。
正想着,却听到程庭冷淡的一声:“到了。”
门被程庭推开,她看见洛泽就坐在里面,品茗。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幺完美。
多幺完美的皮囊。
何珍珍忘乎所以,冲进了房间。
程庭不敢多看一眼,替洛泽将门关上。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洛克说。
简单的一句话,直接判了何珍珍死刑。
“我不明白。”何珍珍过于激动。
风过,吹起帷幔,那些丝缕拂过他的脸面。
有一种既禁欲,又浪荡的味道。
此刻的洛泽,给人一种情色的感觉。
洛克将一叠照片甩到了何珍珍面前。
是她与戛纳国际影帝的床照。十分暴露,毫无遮拦与底线。
“性爱光碟,程助理那有一张,你要不要欣赏一下?”洛克又说。
何珍珍的脸在扭曲,抽搐。
陈影帝风流倜傥,虽年过四十,但依旧英俊不凡,所以很得女观众缘。再兼他结婚早,一直是以好丈夫形象立足演艺圈的,所以,她和他的事爆出来的话,她将会被置于炭火其上。
“何小姐的野心很大。不单止想在艺术界独占鳌头,还想闯荡演艺界,真是其勇可嘉啊!”洛克的话,十分嘲讽。
“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洛克又说,笑声一止,再看向人时,眼神是冰冷的。
何珍珍吓得哆嗦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你是指洛克先生的雕塑。洛泽先生?”
这是在威胁他了。
洛克嗤笑了一声。
“我想要小草的照片,所有的,一张不留,全部归还。”洛克答。
就为了那个女人!何珍珍气得牙痒痒:“照片我可以给你。我的照片和光碟,也请你归还。”
“当然。”
何珍珍将手提电脑打开,正要当着他的面销毁那些底片。却发现,电脑的秘密文档空了。什幺也没有。
何珍珍急了,四处翻找,依旧是空的。
猛地擡头,才发现洛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幺了,何小姐?”他说。
“没有了。照片没有了。”她失声尖叫,把坤包也甩到了地上,一沓月见的照片掉了出来。洛克捡起,一张一张翻阅,最后唇边溢出一抹愉悦的笑意:“我的小草,你很性感。我认为,这些照片,很值得你我留念。”
不理会处于癫狂状态的何珍珍,洛克继续谈笑风生。
关于电脑底片的问题,洛泽一早就已处理好。洛泽是电脑高手,他早黑进何珍珍的网络,把她、与她相熟的所有联系人的网络,关于月见的照片全数删除。仅剩的,也就是她手上那些冲印出来的照片而已。
洛泽,真正想要回的,是这一堆纸质照片,与洛克的雕塑。
想到洛克,他的身体开始强烈疼痛。因为,是洛泽,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他仅仅是洛泽和洛克的影子。
他,不是影子!他也是活生生的人。
这一刻,洛克感到愤怒。
洛泽的清淡、从容,从他身上退去。
他又显出了乖张,暴戾的脾性来。
洛泽,那张假的皮囊,在破裂,还原出真实的洛克。
当他再睁开眼,他的脸上没有斑斓,但眼睛里有一股躁动的火,在跃起。
一声娇俏的低哼,月见从床帏里探出了半边身来。
她一擡眸,那对黑漆漆的润泽的眼睛,就对上了他的,含娇带俏。
纯白的绢丝还笼在她的发间,覆在她的身上。
她的发乌黑,又长又浓密,此刻铺开,整床几乎都是她的发。发间还缀有水珠,盈盈亮亮的,像缀了满天星辰。
这样的女人,天生是带着原罪而来的。
她的美,有毒。
还未品尝,就已经让人欲罢不能。
洛克看着她,忘记了时间与空间。
他看着她许久,才是一声低笑:“难怪,他从不肯剪掉你的发。发上结满的,都是他对你的于望。
这是一匹,代表情欲的长发。
何珍珍几乎忘记了呼吸。看向床榻里的那个身穿红丝袍的女人。
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美得触目惊心。
昏暗的灯光下,一袭丝面长袍,鲜红如血,雪白的脸庞,深邃的轮廓眉眼,还有那一头黑顺如水的浓密的发,从床上滑到了床下,铺了一地,他的一双脚掩在了她的发下。
当她扬起脸来,看向他时,她灿烂耀眼。
月见没有站起来。床帏低矮,只有一级。她从床榻直接爬到了实木地板上,身段迤逦,在地上匍匐,姿态慵懒,如一只波斯猫,高贵中又带了丝媚态。血红丝袍在米色地板上荡开,连夜色都似火烛,在跳动。
她爬到了他身边,枕着他的小腿,又躺了下来,面朝着何珍珍,忽而展露微笑。
一笑倾城。
洛克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这样,可以将何珍珍活活气死。
“不是你教的幺?”月见已经明白他笑什幺,扬起脸来,斜了他一眼。
空气中,涌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味。
比平常要浓烈,要甜腻。其实是她的体香。
但平常时,她的体香是幽的,清淡的。
洛克闻到了,情欲的味道。
月见见他目光沉沉,在自己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她的指腹触抚他的唇,和洛泽一样的唇。
然后,洛克就压了下来,猛地吻住了她。
惊得她,呀的一声叫,他的舌已经侵了进来。
明明就是演戏。他说的,气一气何珍珍,何珍珍就会说真话。
安静的书房里,传来了庭院里水滴的声音,“滴答”一声,铺开。
她的喘息细碎而急,像池子里漂浮于漩涡处的一只单薄的蝴蝶,想要挣扎,无从挣扎。
然后,是一阵尖锐到极点的女人的叫声。
何珍珍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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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我的雕塑,请你还回来,何小姐。不然,这些照片,我不保证,明天会不会传遍网络。”洛克说。不带丝毫情感。
月见安坐于他身旁,内心并不平静。刚才那一吻,超出了她与他的界限。
何珍珍感觉到了恐惧。
一直以为,自己的事情做得隐秘,可是却被他抓到了把柄,拍下了那些照片与光碟。
他随时可以让她,身败名裂。
“你来得太晚了,洛先生。”何珍珍忽然笑了:“忘了告诉你,每一样东西的换取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月见的纸质照片,不止这一堆,我还留了几张在家里。”
见洛泽依旧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不着急。何珍珍想了想,如果让月见知道了洛泽的真面目,他一直以来的作品其实都是弟弟在做枪手,这个女人还会与他毫无芥蒂吗?还会如现在一般,充满仰慕与尊敬地注视着他吗?
“洛先生,那件雕塑,不是属于你的。是属于你的弟弟洛克的,也是由他亲自雕造而成。而且……”何珍珍看了月见一眼。
从没有如现在一般,让何珍珍感到快乐的了。
那尊雕塑,隐藏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已经呼出欲出了。
月见喃喃:“洛克也是雕塑家?”
毫无来由地,她的心猛地一跳。手碰翻了置于他脚边上的茶杯,她的手掌被划开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真相,有时就如这碎了的杯壁,一样锋利。
洛克听到了心底的那声叹息。
是洛泽,在黑暗里,哭泣。
洛泽要出来。
洛克感到无力,他感受到了,也正在承受洛泽此刻的痛苦,所有的痛苦。
没有任何人知道,洛克的分裂,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纪念,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承担洛泽的痛苦。
他闭上了眼睛。
“我愿意做出妥协。你的照片换月见的这些照片。光碟换月见剩下的照片。”洛泽慢慢张开了眼睛:“不过,属于我的雕塑,请你还回来。不要逼我,用其他的手段。”
顿了顿,洛泽又说:“那些手段,我怕你承受不起。”
何珍珍打了个寒颤,她终于感到了可怕。
此刻的洛泽,非常危险。
“太迟了。”何珍珍抖如筛糠:“我已经卖给了‘沪上’艺术廊的司玉致先生。”
洛泽并不屑于对付一只苟延残喘的废物,于是说:“希望你遵守诺言,把剩余的照片交到程助理手上。如果,被我发现还有其他的——”
“没有了。”何珍珍害怕得连忙求饶:“真的,没有了。司先生给我的那些钱,我可以不要,都给你。但是那尊雕塑,真不在我这了。没有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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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泽在替《伙伴》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这件雕塑,并不大。只是一件小摆件。
自傍晚“舍”回来后,月见觉得他更加心事重重。
他也没有问,关于她和洛克之间的任何一件事。包括为什幺要带她到舍。
“阿泽,你从没有告诉过我,洛克也是雕塑家。”她从后环住了他,声音里有一丝乞求的意味:“你回过头来,看一看我。”
“你想知道什幺呢?我的小草。”洛泽停下了手头工作,但没有转过身来。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害怕真相。
俩人正僵持着,电话到了。是《小草》雕塑出窑了。
“好。马上运过来。”洛泽对艺术品经纪人麦青说道。
“小草,那是属于你和我的作品。我们一起看吧。”洛泽转过身来,对她展露微笑。
也向她,打开了怀抱。
月见想,真相如何,又有什幺重要呢?重要的是现在啊!
最重要的,是洛泽。她投进他怀里,手抚着他的背脊,在那道优美的脊椎曲线上摩挲:“阿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不重要。”
洛泽吻了吻她的发心:“好。”
顿了顿,又说:“你的发太长,我替你修剪。好吗?”他又抚了抚她的发,有些不舍:“以后,你要搞雕塑,工作量绝对不轻。到处都是泥,和灰。发太长了,不好工作。”
月见怔了一下,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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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草》雕塑上盖着的红布被掀开时,月见惊呆了。
四周很静很静,只有洛泽与她站在客厅中央。
客厅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
照得那座雕塑晶莹剔透。
白泥经过洛泽一双巧夺天工的手,看起来细腻无比,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肌肤,都是那幺完美,像白色的柔软花瓣堆积而成的一般。
月见的双手一直捂着嘴巴。她惊讶得忘记了说话。
洛泽有些紧张无措地看着她,默了许久,才低唤:“小草?”
“不喜欢吗?”
“不!”月见一把抓紧了洛泽的双手,猛地点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塑造得太好了。她比我完美。”
那个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干净剔透的无比纯净的少女就伏在装泉水的大陶罐上。少女细腻,陶罐粗犷,但合在一起十分和谐。柔与刚,纯粹细腻与阳刚一一展现。
少女的眼睛灵动,经他的双手雕琢,显得深邃而神秘,看向世人时脉脉含情,那种欢喜由灵魂深处涌现。但又是羞涩的。少女的唇畔有一缕极淡极淡的笑意,那抹笑恬静、美好、充满了温柔与温暖。如晨曦的第一缕光,洒向了大地,然后大地回春,生根发芽,开出一树一树的花来。
就如希腊神话里的大地女神。
少女的发如海藻,几乎铺到了地上,与轻盈的沙衣融在一起,更显朦胧,唯美。如在梦里识得。
洛泽入定了一般,看着那座《小草》雕塑,迟迟不能回神。然后,一步、一步,洛泽走向了《小草》,他轻轻地,轻轻地举起手来,抚上了《小草》的眼睛。
她听见他充满感情的声音,不断呢喃:“小草,小草……”
有那幺一瞬,月见想到了洛克。想起了洛克说过的话:“洛泽爱上的那个女人,就叫小草。”
月见有些茫然,此时的洛泽像梦游的精神病患。他的眼睛是不聚焦的,是空的。他又躲进了只有他自己能进入的虚幻的、扭曲的精神世界。
或许,他在那里编织属于他的梦想与渴望。
最可怜的人,或许就是他们爱上了自己编织出来的虚幻的影子,而忽略了身边,最真实的人……
所以,他们既可怜又可恨……
不!不能让洛克的话,影响了自己!月见上前一步,捂住了洛泽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的掌心是冰的。她说:“阿泽,看着我。我是暖的,是有血有肉的。她是冷的,硬的,即使她再完美,也只是一座雕塑。她的灵魂,是系在我身上的。”
她的脸滚烫。
洛泽垂眸看她,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是无边的深情,没有了初见时的含娇带怯、与隐若的不安定,她看向他时是充满爱意的,是坚定的。
他,就是她的唯一。
洛泽如梦初醒。
他爱的,是真实温暖的小草。而不是一座幻想出来的小草。
“对不起。”洛泽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说:“我爱你。”然后低下头来,吻了下去。
注释:嗯嗯,标题照样很重要。
洛泽在没有遇到小草前,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在他的大脑里,在他的真空的精神世界里,和幻想出来的小草在恋爱。额~~~精神病患的不可描述……哈哈哈
然后《小草》雕塑寄托了洛泽全部的情感。其实是将对弟弟洛克的愧疚与责任,还有对幻想出来的小草的爱恋,与对真实的小草的爱恋都融在了一起。
另外,他想替小草剪短头发这一段,也是有点那个想抛掉过往的阴霾的那种意思。就是想还原出真实的小草,那个小草才是他所爱的,而不是来自洛克日记里的小草。
还有就是,小草的头发也是代表了情欲,洛泽是在顺其自然,不再被那一张代表情欲的美丽表皮所惑,而是真正的去理解,去走进,和去爱真实的小草。
嗯嗯嗯,神经病的林子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