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巍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每晚都因为同一个理由,同一个人无法安眠。
又是一个夜晚。他坐在沙发上,指间闪动着香烟的火星。李巍凝视着被照片贴满了的墙壁,目光炽热,仿佛要透过照片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舒乔。
他口中喃喃自语。每一张照片都被仔细地贴得工整,旁边标注了拍摄的时间。有的是他自己拍的,更多是他让别人拍的,或者通过各种渠道截取的监控画面。
最早的那张是三年前拍的,照片上少女容貌姣好,没有艳色,神色冷淡,正背着双肩背包走在校园里,脸侧发丝微微飘起。
李巍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轻轻碾了碾。
今年春节日期很早,年假也就来得很快。森合年底会在全公司范围内展开业务审查,审查结果和奖金挂钩。
舒乔忙着写工作报告。其实森合的翻译部工作属实不算多,舒乔刚入职时思考过很多次为什幺森合不和翻译公司合作而是专门设立了翻译部。听部门里其他同事说,翻译部成立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三年不到。
下班时,舒乔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来电的人是阿七。阿七从前算是会所里的酒保兼侍应生,为人不错,和舒乔关系也还过得去。只不过,几乎没有私下联系过。
舒乔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会儿,接通。“小乔姐吗?”阿七的声音略显仓促,舒乔站在地铁站外,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应声:“是,有什幺事?”
那头阿七说了几句,舒乔听了,犹豫了几秒钟,答应下来。
乘地铁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车厢比平时空荡许多,只是仍旧没有座位。舒乔半靠着车门旁边的扶手,缓解双脚因为穿了一整天高跟鞋的酸胀。
从前她也天天穿高跟鞋,只不过只有晚上穿。舒乔盯着黑色绒面的鞋子,出了神。
下了地铁才想起还没跟吴泽说她要晚回家,不过转念想到他现在也忙,回家比她还晚。发了微信给吴泽,舒乔赶去了妇幼保健医院。
阿七把病房号发给了她,舒乔就直接上了楼。进了门,看见阿May正躺在病床上,脸色不太好。
阿七见她来了,脸上充满真诚的感激之色。舒乔把在医院门口买的果篮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轻声问她:“还好吗?”阿May回以一个极淡的笑:“还成。谢谢你过来。”上一次和阿May联系,还是几个月前,那时候她说去了新的会所上班。这一次,她因为做了人流手术要住院三天。
阿七说他还要上班,先走了。舒乔坐下来,一时间沉默无言。
阿May染成金色的头发有些干枯地披在肩上,病号服穿起来空荡荡的。她倚靠在床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舒乔说:“他给了我很多钱……我不知道,明明戴了套的……”舒乔大约听懂了,想来阿May后来出了高台,意外怀孕了。
她没有立场,也不会去指责什幺。她知道阿May处境很艰难,从前为了和她母亲逃离酗酒家暴的父亲,费劲千辛万苦从家乡逃来千里之外的大都市。她母亲因为常年辛劳身体虚弱,生了病,阿May只有初中学历,一个月打工赚的钱买不起母亲半个月要吃的药。
舒乔觉得自己过于幸运了,幸运地遇上了吴泽,幸运地摆脱了从前的生活。可是阿May没那幺幸运,她不仅没能守住最后一点点可怜的底线,身体还受到了伤害。
这件事没有对错,更不应该被道德审判。
舒乔拿起苹果洗干净,坐在床边慢慢削了皮,递给她。
阿May接过来,用气声说了句谢谢。
回家的路上,舒乔看着街边无数狭小的闪着暧昧霓虹光影的店铺,影影绰绰地映着许多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的身影。
此刻她真的非常想念吴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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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是没有对错之分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但是做决定要对自己负责,不是所有人都那幺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