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朦胧的睡意中,俞越的手熟稔地伸向身边,摸索着女人温软的身体。
莫绯很怕冷,常常在半夜主动靠过来,将冰凉的身子缩在他怀里取暖。有时候却又嫌弃他贴得太近,睡到一边去。
是以他几乎每次一伸手,就能一把抱住她揽到自己怀里。
但是这次,没有人在。
他霎时间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过去,床的另外一侧早已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又跑了。
是她太害羞了吗?或者说,太抗拒异性了?还是昨天前天自己太过激烈的索求和欲望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俞越有一点点地不解。
明明他已经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慢慢融化她的防备,让她的身体彻底接受甚至享受他的存在了,但这个女人的理智和意识依旧会不自觉地推拒他。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阳台外的天空。
显然,这次她不会留在这座楼里了,只会过江往城市中去。也不知道她离开前有没有吃早饭。
末世的天空湛蓝而高远。
一只漂亮的白鸽正拍打着翅膀轻轻飞过。
同一时刻,正在城市的街道上闲逛的莫绯打了个哈欠,手里是一包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
昨天整整一个下午加晚上被按着变换各种姿势地操弄,她都要累得散架了。
今天又早早地起床离开,因此全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倦意。
这次的目标是搜刮五金店和登山用品专卖店。因为前段时间在酒店墙体上装安全绳,存货都用完了,她就寻思来市区找一些备用。
当然,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不敢再看到俞越了。是真的不敢,也不想。
如果说他们的第一次做爱是酒后的意乱情迷,那幺之后的第二次,就完全是在她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的。
明明可以推开他的,但她并没有,而是接受甚至是主动享受了。
莫绯一想到如果接下来一直留在他身边,那幺她每次看到他的脸,脑海里只会出现他们两个人激烈的性爱场面,她就羞耻得快要疯了。
二人之间关系的巨大转变至今还让她无法接受。
她需要独自一个人静静,散散心。
“奇怪。”从熟悉的登山用品店里拿了需要的东西走出来,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天的任务非常顺利,可是又……太顺利了。
好像从她在江边上岸开始,就很少有碰到丧尸和幸存者。
城市分外地安静,往日里那些在街角乱打转的丧尸发出的嘶吼,那些在封闭的的瑟瑟发抖的幸存者的交谈,好像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了。
到底发生了什幺,才让这座尚存人类的城市完全陷入寂静。
一种莫名而荒诞的猜想攀上心头。
她飞速攀上身边大楼的墙体,来到顶楼处眺望————
远处,一片浩浩荡荡的灰黑色物体堆积在一起,潮水一般地向城市涌来。
她用力地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咽下喉头的惊呼。
那是……那竟然是……
只存在于幸存者的口口相传中的————
尸潮。
这是一种,在城市彻底沦陷没有了人类之后,失去食物来源的丧尸们自发聚集起来的巨大群体。就像是蝗虫一样,丧尸群会吞噬掉沿途的所有生物。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人们的危言耸听。
然而,这是真的,并且近在眼前。
莫绯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家。
江对岸足够安全,只要自己抓紧时间沿着来时的路坐船回去,便没有问题。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江岸边的隐蔽点时,那条小木船已经不见了踪影。
该死。她暗骂,一定又是被哪个要躲尸潮的家伙拿去了。
此时尸潮已经越来越近,改变路线再折回城中找地方躲藏并不现实,她只能沿着江岸狂奔。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被炸毁到只剩一半的大桥,在那里找个隐蔽点也是不错的办法。
赶到大桥时,尸潮发出的巨大噪声已经隐约可闻了。
站在断桥末端,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取出在登山用品店搜集来的金属扣和安全绳在腰间装好,连接上在桥边的一节栏杆上。
江水湍急,呈现一种诡异的深绿色,看着有些瘆人。
应该不会淹死吧,她想。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跳了下去。
就这样,半吊在空中,脚尖和江水只差了数十公分的莫绯,完成了生命中与尸潮近距离接触的初体验。
无数的丧尸就从她头顶不远处走过,汇集在一起的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脚步声使人心惊胆战,饶是她见惯了杀惯了丧尸,也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祈求平安。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缓慢流动,脚下的江水渐渐变成了属于夕阳的金红。
她被绳索和金属扣勒住的腰部也越发疼痛难忍。脑海在恍惚中甚至还跳出了一个成语:尾生抱柱。
相传战国时有叫尾生的人与一女子约定在桥梁相会,却久候女子不到。水涨,尾生于是抱桥柱而死。
她不会成为那个尾生吧?
等着那个永远也不会来的姑娘。
莫绯苦笑着,快一天没有喝到水的喉咙干渴得快要冒烟。
照尸群的这个行进速度,怕是等他们终于走过去了,自己怕是要吊在这里变成人干。
俞越会来找她吗?
这时,有人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脚。
“姐姐,你鞋子破了。”
她身体一震,诧异地看向下方。
俞越驾着一艘小船到了她身下的水域。
“俞越。”干枯的嘴唇微动,女人很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明明被吊着煎熬了这幺久她都没什幺反应,可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瞬间,一阵无可名状的委屈感冲上鼻腔,她忽然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少年解下她腰间的扣锁,温柔地抱起她的身体放到了船上。
她像是小孩子似地,靠着他的胸口哭得抽抽搭搭,却又怕声音引来丧尸,紧紧捂着嘴。
“哭什幺?你又不是尾生。”他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轻轻地把她捂着嘴的手拉下来,包在掌心,又用另一只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水。
“你不会死的。”他轻轻叹息着,抚摸着她的头发。
少年的承诺声很轻却又很重,从耳膜击打到心脏,“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莫绯止住哭泣,擡起头回望他。
他清冷的脸庞半掩着如火的夕阳与霞光,染上一层艳丽的玫瑰色。
非常非常好看,好看到她很想踮起脚在上面吻一下……
蓬勃生长的欢喜和羞涩缠绕在心口,她忽然再次低头,默默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