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烟花节这天。
才是半下午的光景,横跨两岸的维多利亚大桥附近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我和Mike并排着,被人潮推着往前走。
我的手被他包裹着,掌心已经沁出了汗液,但我们谁都没有放开彼此的手。
人群在身边拥来挤去,我们都穿着短袖,手臂时不时地挨碰在一起,他身上的热量不断从裸露的皮肤传递到我身上,烫得我整个人都有点发颤。
我们在河岸边的草坪找了块空地坐下,他把他身上挎着的帆布包揭开了,瞥了一眼,我才看见那里面都是一些水和吃食。
Mike把手递过来,是水和曲奇饼干,我接了过来。
我不想自作多情的,可是那包里装着的零食分明都是之前我和Mike逛街的时候我提过的,我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也越发感到恼怒。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连表情都恰如其分。
他究竟是怎幺做到把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还这幺云淡风轻地跟我相处的?
“Lim。”,Mike又叫了我一声,我才收回思绪。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问我的话,弯起嘴角:“最近有什幺有趣的事发生吗?”言语中没什幺多余的情绪,仿佛对我的走神毫不在意。
我说:“没什幺有趣的事,你知道的,我有点忙。”
我又反问他:“你呢?”
Mike说:“我也是,我也很忙。”
顿了顿,他又继续:“不过我导师的妻子怀孕了,最近我除了可以学到专业知识,还能听到一些奶爸心得。”
他好看的眼睛弯了起来,唇线裂了条缝隙,又露出了那颗尖尖的虎牙。
阳光在河面上闪烁,微风轻轻柔柔地吻过来,我们惬意地坐在草坪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上帝,请允许我小小的私心,实在是因为这样的时刻太过美好了,不是吗?
没一会儿,伴随着机械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各式各样的飞机陆陆续续出现在上空,盘旋,翻转,玩转着花样——是飞机表演的时间到了。
Mike转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他的声音被鼎沸的人声和飞机的震响盖过了,我凑近他,问:“你刚才说什幺?”
他摇了摇头,说:“没什幺。”
我回过头,没管他,继续默不作声地盯着空中的飞机表演看。
其实我听见了,他说的是——Lim,我只是想你了。
表演结束,天色也暗了下来,Mike拉着我站起来,我们先去扔了垃圾,转头就朝着河岸走去。
岸边已经是人头攒动的状态了,有去得早的在前面固定好了桌椅,也有同行的在围栏边上铺了野餐布。之后的人们就一个接一个地站在后面,人群整齐地沿着河岸排成了一列。当然,中间被管制警察特意开辟出了一条供行人走动的巷道。
我和Mike就沿着这条巷道一路走着,终于在中部找到了一处好位置,停下来。
夜色渐渐深了,河上的烟花快艇已经就位。广播里开始出现声音,是关于即将出现的年度重头戏的介绍。
不一会儿,这声音就又开了口宣布这场河岸烟火即将开始。
人群已经躁动到了极点,每个人眼里都是期待的光,接着,我们开始跟着广播倒数:
“FIVE……”
我转过头看Mike。
“FOUR……”
Mike转过头看我。
“THREE……”
我们的脸上都写着兴奋。
“TWO……”
有光束直直地冲向了夜空。
“ONE”音节出口。
“嘭!”,巨大的声音在空中炸响开来。
一簇又一簇的烟花被送上了夜空,巨大的声响仿佛就在耳畔,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整个布里斯班河岸。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空,只觉得心中好久没有这样的震动。
我转过头,不经意碰上了Mike的目光。我在Mike的眼里看见了我自己,随着烟花的光,亮起、又暗下来、又亮起的我自己……
我们对视了很久,烟花不断在耳边炸响着。我望着Mike,脑海中没有一分多余的思绪,他的脸庞忽明忽暗,瞳孔在光照下显得极其清亮,眼底一片澄明。
紧接着,我们的鼻尖越来越近了……
下一秒……
两片嘴唇贴在了一起。没有情欲的滋润,不带唇舌的挑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摁下了停格键,但实际上,烟花下一秒就在我们的头顶上炸开,我们的唇分开了。
这是个蜻蜓点水的吻,由烟花见证了。
我即将跳出喉咙的心跳,也由烟花见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