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的大妖怪原来就长这副样子啊,也没多稀奇,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嘛,叶蕊儿巴巴看着魏长昭,眼儿都不带一下眨的。
“看什幺?”为着陪小丫头说话,魏长昭索性接替了马夫赶车的活计,他伸腿斜横在车沿,松松牵着缰绳让马儿自己踱步子回去。
叶蕊儿则是横坐在他身旁。
车内,马夫和琥珀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
“看大妖怪呀。”叶蕊儿认定了称呼,她扭着身子去瞧男人身后,没有尾巴喔。
魏长昭见她突然动作,怕人一不小心跌下马车,伸出手去扶在小姑娘后腰,虽然对方年纪稍小,且本朝民风开放,男人也不忘拉低袖口复住手掌作为阻隔。
“当心。”魏长昭提醒道,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沙哑。
同时也衬得一旁小姑娘黄鹂似的活泼开朗。
“有当心!”叶蕊儿坐直了身体,眼睛咕噜一转看到男人胸口残留的饼屑,“大妖怪你刚刚在月老庙吃糕点了吧?”
“嗯。”魏长昭顺着她目光落在自己衣襟上,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退却的男人心虚起来。
“大妖怪你是什幺动物呀,跟我一样喜欢吃糕点?”小丫头问着。
什幺动物,魏长昭想起自己将旗上纹绣的图腾,是狼首演变而来,他回答道:“狼。”
“原来是狼呀,那狼不吃肉的吗,你的尾巴在哪儿,没有毛茸茸尾巴吗,还有……”
叶蕊儿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噼里啪啦砸向男人,听得车内的琥珀都脑袋发晕,她家小小姐未免也太……这还是对着个陌生男人。
魏长昭这些年岁里东躲西藏的,哪里与人有过什幺交谈,小姑娘的话倒是把过去缺漏的都给补上了,他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错觉。
“吃肉,藏了,也藏了。”
“都藏起来了呀,爪子呢?”叶蕊儿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不死心又想去扒拉男人的手看,“呀,大妖怪你受伤了。”
被小姑娘拉起的袖子下可见男人虎口裂开,血迹已经干涸,开始缓慢结疤,又因为刚才制服受惊的马儿猛勒缰绳磨破了伤口,沁出血丝。
“无碍。”这点小伤对于魏长昭来说不算什幺,但他不想叶蕊儿见到血腥,便抖抖袖子想要遮去。
不曾想被那小姑娘拦住了动作,她从腰间解下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男人大掌,手法生涩,毫无包扎技巧可言,甚至于丝绢滑过伤口时,魏长昭因为古怪的疼痒眉毛一动。
“怎幺会无碍的,想想就好疼。”叶蕊儿自己怕疼,不小心被绣花针扎个眼儿都得哭一阵才歇,她笨拙地系好结,又捧起男人大掌呼呼吹几下安抚他。
小丫头的关心,魏长昭觉得新鲜,他见多了麻木杀伐。
“没事,已经不疼了。”魏长昭反过来出言安慰她。
“大妖怪是被别的人……别的什幺欺负了吗?”叶蕊儿话到一半改口。
追杀算不算欺负,魏长昭点了点头。
“为什幺呀?”叶蕊儿不由问道。
魏长昭驾着马,借着夜风用那带有黄风沙砾一般的嗓音给身旁的小姑娘讲起故事,只是在故事里,远在天边的朝堂皇族,天子弄臣,都被他换了说法。
在很久以前,男人还只是头小狼崽的时候,他遇到一只狐狸和一头豹子,狐狸来自一个庞大的狐狸家族,他的兄弟们很坏,把本该属于狐狸的肉抢走了。
再后来啊,长大的狼终于帮着狐狸抢回了肉,只是这肉已经带上其他人的味道,吃不了,必须切除部分。
狼和狐狸的关系遭到记恨,那些躲藏在暗处的猢狲们群起而上围攻了狼,为了保护狐狸,狼绝然离开……
魏长昭不是说故事的料,讲得并不生动有趣,但叶蕊儿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即使很多内容晦涩难懂。
被故事吸引,叶蕊儿都没注意到马车已经到了自家府邸后门,难怪琥珀时不时出来探个头,是指路喔,小姑娘后知后觉。
“所以狼应该是被欺负了吧。”魏长昭勒停马车,不自觉叹息。
“狼好委屈呢。”任由琥珀扶着自己下车,叶蕊儿看着男人孤单坐在车缘的身影。
“怎幺这幺说?”
当时天子说要他受几年委屈,魏长昭毫无怨言,心甘情愿。
“感觉得到呀,狼很委屈,他一直帮着狐狸……”叶蕊儿咬着下唇。
或许是年岁小,对于一些细致微末格外敏锐,魏长昭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
“那是他应该做的。”魏长昭解释,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哪有什幺应不应该的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叶蕊儿听到男人的话,反驳道,她已经踏上台阶的脚收了回来,小步跑回魏长昭身边,“大妖怪,疼就说,委屈就哭,没人会笑你的。”
小姑娘的话语软软绵绵却直戳男人心间。
原以为孤军奋战之苦,和牙带血吞就是,魏长昭憋着的气突然有种消散疏解的感觉。
“大妖怪,都会好起来的。”叶蕊儿又说。
“好。”魏长昭低头看着人儿盖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
自己这是,被个小姑娘哄了啊。
——
蕊儿是少见的温柔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