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直在昏迷,偶尔会清醒片刻,她能听见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能感觉到苦药被一点点灌入自己的喉咙里。那带着热度的液体,温暖了她的身体,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当她真正醒来时,已经是四天之后,她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皙的小脸,褐色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你醒啦?”褐发少女欣喜的看着她,未等她说话,便轻盈的下了床出去叫人。不一会,一名老妇人被少女带了进来,老妇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肌肤:“身子已经不烧了,还算命大。灵风丫头,给她倒碗水。”
“诶。”被叫到名字的褐发少女听话的去外屋,拿起正坐在炉子上的铜壶倒了一碗水,又嫌太烫兑了一些凉水。老妇人扶起少女,灵风端着碗慢慢的喂给她,直到喝完这碗水,少女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
“丫头,你叫什幺名字?”少女怯生生的看着老妇,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
“你记得自己多大吗?”少女又摇了摇头。
老妇人询问了半天,少女只有摇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老妇一拍大腿:“完了,这丫头脑子烧坏了!”她看着少女娇俏的小脸暗暗叹息,长得那幺好却成了个傻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嬷嬷,会不会是她听不懂?”一旁的灵风点醒了老妇。“快去告诉妈妈,这个蛮夷子醒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侍女老妈子一群人涌进了屋里,一股浓郁的胭脂气顿时充盈了整个房间。妇人一边用眼睛打量着坐在床上的少女,一边招呼身后的大夫,侍女机灵的为大夫看座,男人伸手欲要搭脉,少女便惊恐的向后挪去,张开小嘴声音嘶哑的喊着众人听不懂的夷语,侍女上床将少女拖了回来,按住她让大夫检查,她仍是不住的挣扎,得了老鸨默许的老妈子上去给了她一耳光,本就身子虚弱的少女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才老老实实的任由摆弄。
“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上的瘀痕再过几日也就消了。”
“有没有烧坏脑子的可能?”
“大概不会,傻子眼神混沌,她的眼睛清明,意识是清醒的。”
让老妈子送走大夫之后,妇人这才走到床前,侍女们仍牢牢的按住少女让她不得动弹,老鸨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擡起,让她的脸暴露在光线下。
这是一张纯洁干净的小女孩的脸,像波斯猫一样异域风情的蓝色眼睛圆圆的,可眼角却又上翘,带着一股天生的妩媚。少女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肩膀瘦弱,脖颈纤细,但小胸脯已经开始发育微微隆起。这是一朵含苞的花,美丽已经初见了雏形。
只可惜,现在还是个“哑巴”。
“月娘。”老鸨看着少女,头也不回的吩咐教习姑姑。“从明天开始,教她学中原语。”
“可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知道了以后也用不上了,一个蛮夷子,名字能有多好听?”妇人用指尖慢慢摩挲少女光滑的肌肤,触感仿佛是自己最喜爱的华贵丝绸,她满意极了。
“就叫凝兮吧。”
梅声急匆匆的跑上六楼,用手指轻叩房门,她的呼吸有些不匀:“姑娘,姑娘!”
侍女连声唤了好一阵子,屋内才响起模糊不清的声音:“……怎幺了?”
“楼下的说,妈妈前几日带回来的那个蛮夷子醒了!”
“那又怎样?”玲珑雪霏的声音里带着醉意,梅声慌得在门外直跳脚:“她们都在说那个蛮夷子长得极美,就连教习姑姑都在不住口的夸,姑娘你还有心情喝酒,这个蛮夷子肯定是妈妈买回来准备取代你的!”
“那又怎样!”屋内的女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酒杯便空了底。“皇帝不急太监急,横竖我少不了你的赎身钱就是了!滚!”
梅声脸涨的通红,摘星楼的花魁接触的都是地位显贵的恩客,她身为侍女自然能跟着得到数目可观的打赏,这些银两都被她偷偷藏了起来准备日后找个相好的替自己赎身,如若玲珑雪霏失去了花魁的头衔,只怕那些薄情的恩客也会将其冷落,所以怕失去了财源的她才会如此焦急。如今被戳破了私心,梅声也不好继续说什幺,咬牙无声的咒骂了一句,默默地退下了。
玲珑雪霏独自坐在摆满了精致菜肴的桌边,晃悠悠的拿着酒壶给自己倒酒,清澈的酒大部分洒在了外面,倒了半天才满了一杯。
她将酒杯举到面前,用白玉一般的手指慢慢转动,满溢的酒随着倾斜的角度淌了下来,形成一道细细的涓流,就像人的眼泪。
女孩的嘴唇翁动着,反复的念着一个人名。
“风逍遥……”
今天,是她的生辰,十九岁的生辰。
玲珑雪霏将酒一饮而尽,眼角淌下一滴清泪,就像酒杯上细细的涓流。
你又失约了……
女孩喝的多了,趴在桌上侧过头,窗户大开着,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天上的那轮寒月。夜风吹入扑灭了屋内的烛火,月光流曳进屋子,在每一个角落上残留下痕迹。朦胧中,她看见一个男孩踩着月光从窗口跳了进来,他走到桌边伸出手,抚摸着女孩的脸颊,拭去那道尚未干涸的泪痕。
“你又喝醉了。”
男孩的手心温热,却暖不了玲珑雪霏冰凉的肌肤。她看着他:“你最近一直没有来。”
“今天是你的生辰。”男孩将一包扎封严实的油纸包放在桌上。“这是你家乡的荔枝糖。”
女孩吃吃的笑了起来:“你这幺久没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先告诉我,为什幺又喝醉了?”
玲珑雪霏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去牵男孩放在身侧的手,轻轻的将他拉近距离,男孩刚一凑近,女孩突然擡起趴在桌上的上半身,手臂紧紧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腰腹上。
“不要动,让我靠一会就好。”
男孩乖乖的听话没有动,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谁也没说话。许久之后,女孩的声音才闷闷的响起。
“他说过,今天会来。”
男孩看了眼桌上根本就未动过的菜,心下一片了然。
“他又骗我,他又骗我……”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音。她静静地痛哭着,哭声像是一种呜咽,在屋中缓缓飘扬。她消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让男孩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我能为你做什幺?”
玲珑雪霏沉默了很久,久到男孩以为她哭累了睡着的时候,她擡起了脸。
“月。”女孩的眼中氤氲着一种渴望,如同抓住最后一丝稻草般的渴望。“抱我。”
玲珑雪霏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衣,因为刚才的动作领口有些松懈,微微露出她美丽的锁骨,胸前的浑圆也若隐若现,那头浅蓝色的发,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泽。她的眼睛在看着他,却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或者说,她没有看任何东西。
无情葬月的嘴角动了动,是讽刺,还是苦笑,连他自己都辨不清晰。
男孩将女孩抱到床上,慢慢地将她的纱衣褪去,那光滑白腻的肌肤就这幺暴露在空气中,月俯下身子,亲吻着雪光滑的背脊,他知道她喜欢。
他知道她所有的喜欢。
“你可以把我当做他。”
男孩呼出的气潮湿冰凉,和那个男人一样。
“你可以把这当做一场真实的梦。”
女孩的鼻端,萦绕着他的气息,带着风月的凛冽寒冷,带着刀剑的铁锈气息。那是血的气息,月和风的身上,有着相同的气息。
当男孩进入她的身体时,雪的眼睛开始迷离,沉醉在这场梦中。不需要刻意的讨好,不需要虚假的呻吟,只需要最放松的享受,只有在这个男孩的身下时,她才能做回了自己。
她是花的禁脔,而月是自己的禁脔。
雪将自己的手,插入了月的发中。屋子里,那轻微的呻吟开始蔓延。
月色将两人重合的影子拉得绵长,一直绵长到夜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