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并不是姑息的理由,无知无法偿还犯下的罪孽。——谢樨
傍晚六点半,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边的晚霞被紫粉色调和着,轮廓外微微泛着金色的光。
明月路上的店铺也陆续亮起了外面的招牌,匆忙的行人在霓虹灯下穿梭,属于城市的狂欢剧场才刚刚拉开了帷幕。
黑猫书店里,谢樨早早就让店员萧潇下了班,自己则在店里慢吞吞地整理着书架上被翻乱的漫画。
收拾到差不多的时候,书店的吧台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趴在手机旁的一只胖胖的黑猫被吓得“喵呜”一声,纵身跳进了主人的怀里。
谢樨一边拿起手机与电话那头的人对话,一边用手安抚性的撸着黑猫的毛。
“小樨啊,舅妈饭快做好了,你赶紧过来吃饭吧,别等到饭凉了再吃对胃不好。”
电话里传来温柔的女声让谢樨抿嘴一笑,嘴角浅浅的梨涡也被勾起,他擡头看了看对面墙上的钟。
已经六点半了啊,谢樨心里有点儿讶异,紧接着对舅妈回复道:“好,店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可以打烊了。”边说边走向吧台,拿起里面的猫包,把黑猫装了进去。
“嗯嗯,你也别急,路上小心点啊。”
“知道了舅妈,我先挂了。”结束通话后的谢樨很快搞定了手头上的活儿,拿好钥匙手机 ,背起猫包,锁上了书店的玻璃门。
擡头望了望外面颜色渐深的晚霞,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蹙了蹙眉,嘴角略微垮了一下,但却没说什幺。
拉上卫衣后面的帽子带好,谢樨低着头踏进了前方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
闹市区最不缺的就是路口以及红绿灯,刚走出不久,他就不得不停下来等绿灯亮起。
一旁响起了几个女生窸窸窣窣的议论,即使见惯了网络上各色的滤镜帅哥,现实中长相出色的人仍是少数。
哪怕这个帅哥拉上了帽子,一脸厌世不想搭理人的表情。
几个小姑娘假意的互相推搡着,害羞的满脸通红,谁都不敢做这第一的出头鸟上去搭讪。
她们打闹的声音有点儿大,引得站在谢樨前方一个白领打扮的女人,都忍不住回头看。
令原本漫不经心的她愣住的是,自己身后居然站了一位皮肤白皙,高高瘦瘦的男生,只是被卫衣帽子遮住的眉眼看不甚清,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从男生紧紧抿住的嘴唇和搭在裤腿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以及一身生人勿近的禁欲气质,还是让她起了兴趣。
“小哥哥,加个微信幺?”白领颇有风情地撩了一撩头发,还没来得及送出个挑逗的媚眼,漫长到折磨人的红灯终于结束了。
谢樨眼皮懒散地擡了一下,一个余光都没给她,径直从白领身边走了过去。带起了一阵微风,丝毫没有理会身后女人僵在脸上的表情,以及那群女孩子惋惜而又懊恼的跺脚。
书店距离舅妈家并不远,只有三个路口,而身为刑警的舅舅经常为了查案不着家,平时只有谢樨陪在舅妈刘茴身边。
所以即使成年后,谢樨搬了出去,他也经常被叫过去吃饭。
刚到楼下,就能闻到弥漫着整个楼道的饭菜香味。像是寒夜中跋涉的旅人,碰见了久违的光亮,带着人间烟火的温暖,让他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猫包里的旺仔好像也是知道快到家了,开始有些躁动。于是他便把猫放出来,抱在怀里,上了楼。
在舅妈家门口,谢樨停滞了一瞬,卸下冷漠的表情,带着柔和下来的笑意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舅舅李杨,“来了啊小樨,我有个案子,先走了,你们吃别管我。”
“好的,你路上小心。”
舅舅跟谢樨快速打了下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谢樨早已见怪不怪,这幺多年,为刑警的舅舅在家里吃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进家门。看见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碗筷,而舅妈此时端着汤碗迎了过来。
“小樨,放下旺仔,去洗手准备吃饭。”
“嗯。”谢樨随口应了一句,把猫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去了卫生间。
等他洗完手出来,舅妈已经把菜上齐,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报着昨天晚上发生在花园小区的一场凶杀案。
两个人就在社会新闻的背景音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来,吃个鸡腿。小樨呀,最近店里生意怎幺样啊,有没有遇见感兴趣的女孩子呀?”舅妈边给对面的人夹菜,边笑眯眯地打开了话匣子。
\"可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有就是有,不丢人的呀,带回来给舅妈看看,你也24岁老大不小了。\"
发现舅妈又提起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谢樨淡淡地笑了笑,“真的没,我对这些没什幺兴趣。”
眼见着外甥年龄一天比一天大,对于感情之事还是逃避的态度,舅妈有些急眼了,提高了嗓门,“这样不行的呀!你不能这样封闭自己的。”
她看没什幺反应,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小樨......你是不是因为小的时候......”
舅妈讲着讲着,感觉对面的人心思早已经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扭头注视着电视上的新闻画面。
此时,里面正在播报死者的身份,是个年仅十岁的小姑娘。但令人奇怪的是,虽然新闻里说此案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可却并没有通报任何有关他的信息,实在是反常。
舅妈不满地用手叩了叩桌面,“吃饭······饭凉了对胃不好,我来跟你说这案子怎幺回事。”
新闻已经播报完毕,再也没有新的内容,谢樨随即把身子转了回来,对面前的舅妈点了点头,等着她说出更多的案件相关。
“这案子是你舅舅他经手的,昨天晚上七点多,难得他这幺早下班陪我吃饭。”
她慢慢悠悠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紧接着回忆道:“我刚把菜端出来,他就被一个电话火急火燎地叫走了,一直忙到今天下午才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又去局里了。”
“然后呢?你怎幺知道凶手是谁的。”谢樨颔首示意舅妈继续讲下去,表明自己有在听。
接下来她反而有些吞吞吐吐,“你舅舅也没跟我说太清楚,不过......”
“听说是个十三岁的小男孩,跟死者还是邻居。”舅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看见谢樨原本平淡的眼神中出现了情绪,瞳孔猛然收缩,显得很是惊讶。舅妈有些后悔,不该让脆弱敏感的外甥知道这些,怕是又想起了那段忘不掉的痛苦回忆。
她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咽下以后,咬牙切齿地说“个丧尽天良的小畜生,才多大就敢杀人?十三岁都还不够判刑的,唉,造孽哟······”
看见对面的谢樨好像还沉浸在刚刚述说的案件中,她赶紧换了个话茬,\"唉?旺仔怎幺回事儿啊,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一动不动。旺仔~旺仔~过来吃鱼呀。\"
“噢,它今天冰淇淋吃多了,有点儿拉肚子。我打算待会儿带它去医院看看,没事儿。”谢樨回过神来,及时截住了舅妈孜孜不倦地呼唤。
“你呀你,都多大了,自己跟猫都照顾不好。”舅妈嗔怪道,“那行,吃完饭我也就不留你了,赶紧带它去看看吧。”
饭毕,谢樨跟舅妈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旺仔离开了。出了小区大门,一直往前走,到第一个路口拐角处,有一家开了很多年的宠物医院。从他捡到旺仔那天起,都是在这家医院看的病。
刚进入安康宠物医院的大厅,一条横冲直撞的边牧迎面向他扑过来。谢樨躲闪不及被压个正着,他怀里被吓到的旺仔也不满地喵喵乱叫。
而正趴在他身上的那条湿不拉唧的傻狗,还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兴致勃勃地伸出舌头舔着身下人的脸。
一向有洁癖的谢樨横遭此劫难,被蹭了一身的不明液体,舔了一脸的口水。恶心的晴天霹雳,正打算坐起来把身上的傻狗给扒拉过去。
忽然觉得胸口一轻,它已经被人拽着项圈给拎了了起来。是个穿着白大褂,窘迫到满脸通红的年轻女医生,胸前还别着“实习医生宋拒霜”字样的名牌。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闹出这幺大动静,宋拒霜也很不好意思,眼见着路过的行人不断地驻足围观,她赶紧伸出右手想把谢樨拉起来,\"不好意思啊,我准备给牙牙洗澡的来着,一时没看住······你没事吧?\"
谢樨并没有理会伸过来的右手,自己默默起了身,抱起旺仔往医院的洗手间走去。
宋拒霜也不敢太大声的嚷嚷,毕竟自己理亏,拖着狗跟在他身后,小声嗫嚅道:“真的对不起,我帮抱着猫吧,要不我赔你衣服?多少钱······”
她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人已经到了卫生间门口,门被“啪”的一声关上。宋拒霜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拎着狗可怜巴巴地等在门口,战战兢兢地脑补着即将到来的愤怒和责难。
她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才再次看到谢樨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继续赔罪。
眼前的男生,因为洗脸把卫衣帽子拿了下去,让人得以窥见全貌。上半身湿漉漉的,发尖滴着水,原本狭长的桃花眼上睫毛微颤,眼角下垂,莫名的有些勾人。哪怕脸上被大力搓洗到通红,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颜值。
“好······好一位唇红齿白的男孩子啊\",宋拒霜心里微微惊讶道,转念又在嘀咕着,“长这幺帅会不会脾气很大,不接受道歉直接投诉我啊······”
“不用,你看好狗,别再有下次了。”谢樨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平静地回答。
“哦,哦,好的。”宋拒霜愣了一下,目送着这个眉清目秀的男生离开。身旁的边牧仿佛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闯了祸,在她脚边不住地打转,磨蹭着主人以乞求原谅。
低头瞪向腿边的狗子,宋拒霜气不打一出来,一字字挤出牙缝道:“牙牙你完蛋了,不愿意洗澡,为了报复我在瑜伽垫上撒尿就算了,你居然还敢扑人?今天的鸡腿没了!!!”
说完就扛起足有半个人重的边牧,不顾肩上传来的挣扎,往宠物美容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