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低头看了眼地上那个经历痛苦的死亡过程却无法即刻死去的男人,又看了看收起枪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子,曾经留在她青春容貌上的甜美活泼阳光带着点鬼马精灵的小顽劣,不知道在什幺时候已经全数消失了。
是在厉明&依灵事务所的周年庆时被关施礼强暴伤害的时候吗?是在贪污腐败案时她的父母被亲戚威逼承担所有罪责而走投无路委身于关施礼却发现被玩弄的时候?还是在加入他们正式成为这个黑暗世界一员,见证太多的不堪的这一整个过程的时候?
这一刻,她看着地上每呼吸一口气就会喷涌出大量血液的男人,子弹炸开了他的胸膛,却打中了他的胃和肺部。看着他死得越痛苦,她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有种终报仇雪恨、得偿所愿的痛快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一般,关施礼最终被嘴里大量的血液堵塞了呼吸道而痛苦死去。那张自负残暴的脸孔变成水银般的惨灰色,满嘴的血将他的下巴和青筋爆裂的脖子都染成了血红色,睁大的双眼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他死不瞑目。
其余三人向他们走来,脸上都是毫无意外的神情,仿佛艾洛落败、覃梦妍出手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除了,明烁那张对她终是略带了些欣赏的神色,却一眼也没看死去的前任老大。
唐越林拍了拍模样狼狈的艾洛,他似乎因为没能在一对一的条件下干掉关施礼而感到愤怒,不过那是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愤怒,并非迁怒“救”下他的覃梦妍。
“该怎幺处置他的尸体?”
明烁看向说话的朗森,“我来处理吧。你们应该考虑的是,要怎幺躲过张旻仰对此做出的行动,或者说,”他看向面无表情的艾洛,“现在就开始剿灭黑影帮的计划!”
艾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再看那死去的人便转身离开了,唐越林也无意逗留便追上艾洛的步伐。
过了一会儿后……
“呃……你这人,真够变态的。”甚至比关施礼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关施礼根本不是这种层面上的变态。
想知道明烁是如何处置关施礼的尸体而留了下来的覃梦妍因为恶心而皱着眉头,但她依然没有转开视线。
没有人看到过张旻仰这副盛怒模样,他几乎调遣了整个帮派的人力去查找杀害关施礼的凶手。如果说这个见不得光的世界是一个行业,那他跟关施礼就是同期,两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在这个世界里依靠各自的才能以及每天见血、时刻遭遇生命危险的拼搏,才终于立足了脚跟。
有人利用关施礼好战的个性,买通了一个决斗高手,把关施礼骗上门,却遭到埋伏,最终被枪杀,死前经历了一番打斗,虽然没有受到什幺重伤,但死状惨烈,对方残忍卑劣,竟然要他这般痛苦死去。最后,还要将他身上的皮肤都剥去。
如果不是为了掩饰关施礼身上那些可以证明真凶的痕迹,那就是凶手摆明了对他的挑衅。
张旻仰很清楚,他跟在安腾身边那幺久,无数次见过安腾那劣迹斑斑的“活剥人皮”怪癖引发的罪恶事迹,这很可能是那些受害人家属中的某人或某些人所为。
问题是,痛恨安腾的人,没有理由要杀最难攻克的关施礼。
而必须迎难而上,最先干掉这幺一个最危险也最难成功的目标,这个凶手肯定是与关施礼结仇的人。关施礼杀人无数,是个热衷血腥暴力,以单打独斗致人死决出胜负的狂徒,要查他的仇家,不比安腾的仇家少。
然而关施礼这幺多年以来依然安然无恙,这次却马失前蹄?
张旻仰绝不相信是这样可笑的结果。他们出生入死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关施礼。除非他信任的人,不然没有人可以简单欺骗他,过去不是没有人利用“绝世高手”的名头来“引诱”过关施礼,但每次他都能毫发无损且耀武扬威地回来。还把那些欺骗他的人都整死,惨不忍睹的程度。
能对关施礼下手的人,不仅必须身手了得,还很了解他,甚至很可能是他的亲信。不然,又怎幺能让他如此信任就跑去跟陌生的高手决斗?
张旻仰很清楚,绝对不是文昭、秋娜、邢庆或于渡中的任何一个,能让关施礼信任的人也不多。他确信,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有所关联的帮派成员,关施礼的直属手下。
究竟是谁在筹划这一切,谁这幺迫不及待要杀了关施礼这个最难搞的对象,又是谁想“谋反”背叛黑影帮?他深信关施礼被杀的事情跟黑影帮前段时间受到来自内部和外面的同时重挫是有关系的。
那些人必然是帮派中人,了解帮派运作和成员身份信息,掌握帮派事务,了解帮派动向,很清楚与帮派来往密切的其他团体和组织,当然包括帮派的敌人和对手。
关施礼的下属之一、帮派里的情报人员、帮派里的打手、与关施礼发生不愉快甚至结下仇怨的帮派成员、尤其是新近加入不超过两年的成员,当然也不能放过有资深成员的想法,甚至还有外部人员。
虽然知道了这一些,但要查出来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甚至可能引起帮派内部矛盾,人人自危。
即便悲愤到极点,张旻仰还是很克制冷静,他如此大动干戈调用帮派几乎所有成员去大海捞针般寻找任何与关施礼有一丝关联的仇家,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被那些真凶们发现他早已察觉是内鬼所为的事实。
尚不知道关施礼之死的律怡冲好了奶粉,接过饿得哭啼不止的小文阳喂奶,很快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盛姝澜摇着婴儿床上丝毫不受弟弟哭啼影响而睡着的小文景,略显憔悴苍白的脸上泛着母爱的光芒。
“同时照看两个孩子很累吧,文大哥又经常出门,”律怡心疼地看着盛姝澜。
晋升母亲才一个多月的温婉女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慈爱的笑容不减丝毫,“没有想象中那幺辛苦,累倒是确实累,好在大的特别好带,小的就比较……”
律怡看着她那张苦笑依然散发着光芒的脸,竟有丝羡慕,这样的盛姝澜让她想起了依灵和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的模样早已模糊的母亲,只是记忆深处突然闪出的有关母亲唯一印象清晰且深刻的那个临终表情,着实把她吓着了。
那揪心的沉痛……为什幺要在这个时候记起来。
在盛姝澜关怀的目光中,律怡笑着表示没事。
突然,楼上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上面一直存在的争论声在小文阳停止大哭专心吃奶的时候变得越来越激烈且密集,让人感到不安,仿佛下一秒就爆发可怕的事情。
睡着的小文景被吓人的声音吵醒,哇哇大哭起来,盛姝澜抱起他轻声安抚着,表情不安地擡头望向头顶,然而那双本来充满母爱光芒的眼神却瞬间黯淡下来,染上了一丝绝望一丝无奈。
“怎幺回事啊?我来之前他们就在上面吵个没完,不知道这里有宝宝吗?”律怡心疼盛姝澜,将吃饱睡着了的小文阳后放进另一张婴儿床上。
继而又突如其来的一阵吓人的声音,律怡被那可怕的大动静惊吓得捂了下胸口,又看了看差点惊醒的小文阳,好声把宝宝哄入梦乡后,憋着一股怒火的她,终于不再忍耐直奔楼上,二话不说就推开房门闯进去。
房间里立着的桌角还在,桌板却被掀翻在地,玻璃渣子碎一地,水也洒了一地……
上来兴师问罪的律怡,看着眼前这群来不及收住表情、面目因怒火憎恨仇怨而狰狞,眼神恶毒又充满杀意的人,律怡感觉自己像是突然闯入了一个可怕又极其危险的世界里,她畏怯地想后退,却只是睁着那双无辜的眼。
下一秒,他们都卸下了防御和攻击装甲,仿佛意识到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后,眼神都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