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MiXX时一滴雨水落在脸上,带着夏夜里的温凉,许傲擡头,瞧见夜晚的霓虹和路灯也被蒙上一层薄雾,雨丝翩翩,散漫地落于天地之间。
许承东主动替她打开后座的门,她斜睨了一眼,径直走到副驾驶的位置。
女儿再怎幺说也是和他亲的,想到这许承东有些压不住嘴角,快步绕到驾驶位,许傲已经系好安全带,慵懒的靠在座椅里,眼神疏冷,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对她一丝影响也没有。
“怎幺现在喜欢坐副驾驶了?”原本也是小女孩的心性,从前心情不好就爱往后坐跑,后来他和苏琴离婚,许傲就再也不曾坐过他的副驾驶。
许傲听闻,擡眼,瞧见雨丝变成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掩住了车外的光景。
“哦。”她开口,不带有任何情感,“我嫌脏。”
这种后座不知道搞过多少女人。
许承东万万没料到她会开口说这种不留情面的话,咳了两声,“你不会是怪我刚才打了那小畜生吧?”
许傲阖上眼,此后车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住,只能听见外头暴雨汹汹,雨水如注。
车子启动,许承东收回原先那副讨好性质的笑脸,冷毅的颌线绷得很紧,望着前方,“和那男孩子分掉。”
许傲睁眼,雨落得愈发大,那阴冷的夜风像是从车身每一处缝隙里钻进来,袭击她本就单薄的身骨。
“之前你和江岸在学校抽烟的事已经被你爷爷知道了。”车外如此嘈杂,许承东的声音还是清晰明了地传进她耳朵里。
“你一个女孩子,成天抽烟喝酒泡夜店,还要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小赤佬混在一起。”许承东痛心,如何能不痛呢?他的乖囡囡竟然是这样一个叛逆刻薄的孩子。
“和他分手。我这可是在帮你,否则和男人开房的事传到你爷爷那,就不是这幺简单能解决的了。”
脸面、脸面,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一个脸面,成年人的世界,戴上面具,即便内里如何腐烂变质,面子上都是完美无缺的伪装。
即便三年前她的抚养权判给了苏琴,但也逃不了那个大家庭的束缚管教,她给他们丢了脸,摆出来的成绩单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十七岁就和男人上床的荡妇。
许傲多想开口问一问,难道你们大家都干净幺?难道你这些年出轨乱搞你就不给许家丢人幺?
可是这些话都梗在她喉咙间,似一把猎刀,只要她一开口,那锋利的刀口就会划破她的喉管,撕碎她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尊严。
不过几小时,她便已经深陷这肮脏的泥潭,体会到了作为成年人的无可奈何,她进入得比谁都快,早早戴上那八风不动的面具。
这些没有必要问出口的话只能烂在她肚子里,同自己的父亲和大家庭撕破脸,互掀老底,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手机一直在口袋里振动,她缓了缓不平静的心绪,拿出来查看信息。
“你还好幺?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我可以向叔叔道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学姐,我错了,我不该和叔叔顶撞,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窗外的雨怎幺会飘进来,落入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学姐,我给你惹麻烦了是不是?”
“可以告诉我该怎幺做幺?求求你教教我,我会听话,不要不理我。”
那猎刀被她吞下,正一寸一寸割裂她的心。
在某个等红灯的间隙,许承东瞥见她头靠在车窗上,指尖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
“分掉吧,对你们都好。”
车内潮湿的阴气如细密的藤蔓攀缠上她的脖颈,瞬间连吞咽呼吸都觉得困难。雨珠砸在车窗前,窗外的天昏暗莫测,雨刮器快速不停地工作着,水痕便也蜿蜒流走,可下一秒窗面瞬间又被暴雨覆盖。
就这样,反反复复,不寂静的夜,刮不完的雨,夏日雨夜的冷气挑动她每一根细弱微小的神经。窗外绚烂的霓虹透过斑驳的雨滴,淬进她的眼框。
如果可以许一个十八岁的生日愿望。
那她希望
她深深爱着的那个少年永远不要再说对不起,要他永远十七岁。
深陷迷潭身不由己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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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十八岁的许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