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黑,三步一灯,五步一哨,整个晋王府被高挂的灯笼照得一览无余。
骆初背贴树干,以枝丫盖过自己的黑影,小心隐去吐纳,再慢慢地俯低身体。
放哨的侍卫如此多,而且距离又近,敲晕一个必会有连带反应,院内还有侍卫在来回巡逻,稍有骚动必然会引起注意。如此大动干戈护着东南角这个院子,无非是因为此处有重要的大人物——北国欢茗公主。
骆家身为名动大江南北的采花世家,到了骆初这一辈就只剩下他一代独苗,更惨的是他早些年疏于武学,武功可能撑不过一层侍卫的围剿。但秉承着打不过就跑的原则,骆初一身轻功天下无双,多少肚兜皆可手到擒来,是以短短几年便摘下“天下第一采花大盗”的骂名,可谓是光耀了他采花世家的门楣。
今日若是成功采到公主,那可了不得。
骆初蹬地上房,轻松地掠过一片房屋,直蹦那竹林深处,朝接力几片竹叶,他轻轻落在屋顶上,幽静的屋内,射出几许微弱的烛光。
小心翼翼地挪开瓦片,只见里头豪华的床榻,透明的白纱床幔垂地放下,隐约可见的香肩和如缎青丝,勾勒出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图册,骆初眨了眨眼,从怀里摸出迷烟往屋里一吹。
脚尖轻轻点地,一族黑影飞快窜入屋内,轻若羽地掠过门前的大灯笼,高挂灯笼的灯架陡然颤, 便即刻恢复静默。
蓝白的衣袂翻飞后,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床榻前,房间里有淡淡的木沉香的味道,可以看见侧睡在垂坠的纱帐中的身影。
晋王府的守卫不过如此嘛,骆初嗤声判定。
这时候忽然看见里头的人动了一下,还是头一次有人闻了特制迷香没有昏睡过去,骆初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快,胡乱摸出一瓶药冲了过去。
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本应该沉睡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电光火石间,那人牢固的手掌迅速扼住了他的咽喉,瞬间将骆初反压在床上,手上小瓷瓶“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白色粉末扬了一地。
“来者何人?”
烛火轻晃,纱绸飞扬,半遮住对方的容貌,只露出两片淡粉微启的薄唇,下颔线条清晰,喉结精致,纱绸落下,只见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但细看会发现里头毫无温度,对方以居高临下、审视猎物一般的视线一寸一寸从他脸上刮过。
骆初惊艳了一瞬,然后猛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北国坊间传闻,这晋王世子江墨冉容貌比公主北欢茗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见人三分笑,笑起来占尽人间颜色。可惜此人骨子里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和江湖中某些势力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颇得当今圣上信赖,连他爹晋王都不敢管他。
当初曾有宵小之辈私自闯入府中暗杀江墨冉,结果第二天就被砍了四肢挂在后门房梁上,可见其手段之残忍,若非如此,只怕是京城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早就要踏破晋王府的门槛了。
“睁眼。”见他不答自己的问题, 江墨冉突然松开了手,骆初觉得有丝不对劲,还未明白,下巴竟被眼前人挑起,他闭着眼也知道自己被打量了个彻底,像被调戏一般。
“这、这位兄台,在下是喝醉酒进错房间了,都是误会……”骆初被盯得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颤巍巍睁开眼睛,随口胡诌乱扯,可他身上没有半分酒味儿。
入目是完美的五官和斜飞的长眉,对方长发未束,宽大的袍子微微敞开,露出光洁结实的胸膛,手上拿捏着他的命脉,表情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进错了房间?”
他挑了挑眉,“那是不是得自报家门一下,好让阁下认识一下这是何地?”
“哈……哈哈,这就,不必了吧!”骆初干笑,眼珠四处转悠,试图寻找脱身的法子。
北国皇帝派晋王世子江墨冉护送公主前往楚国和亲,暂住晋王府一夜,于翌日启程。没曾想这才第一天晚上,就有这不怕死的小贼来自投罗网。
见这小贼缩着脖子,眉毛都快打结了,他才道:“在下江墨冉,阁下的酒醒了吗?”
“醒了醒了!”骆初咧开嘴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微弯着眼眸看起来很是单纯真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世子,在下是见今晚月极美,于是出来赏月,谁知眼神不好,这才走错地方了……”
等他僵着脸快要编不下去的时候,眼前这妖孽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放心,不杀你……”
骆初眼睛一亮,正要爬起来走人,谁知起身到一半,又被擒住肩膀拽了回去,江墨冉说翻脸就翻脸,眸色凌厉,冷笑道:“没想到骆家的药那幺厉害,乘风则散。”
骆初见他脑门似乎出了一层薄汗,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被摔碎在地的小瓷瓶,白色、香味、乘风则散……
这是错洒了“春风一度”啊。骆初脸色一白,反应过来后不禁悔恨交加,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裳,将怀里藏的各种药瓶亮出来,垂死挣扎道:
“我刚刚真的是拿错了。”
“你现在去青楼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