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鞋跟再细再陡,萧曼浓落跑的心也逼着她步伐稳健起来,不是刚刚在会议室得罪了廖西里让她想逃,而是要赶回家去抢Bottega Veneta这季的新品包,她还未敲定是选木薯或芥末色,也许头脑发热便两只全收——自然不会有私人设计师为她这种过气明星拿主意的。
她守着电梯,看上面数字变化得缓慢,心里的指针却哒哒哒走得一步不缓,萧曼浓被无聊岁月消磨得仅剩的兴趣,恐怕只有穿衣打扮了。
电梯“叮”地停在她所在的楼层,萧曼浓看着门缓缓开启就像时装柜向她开启,她几乎是雀跃地要往里走。
结果就看见刚刚与她打了一场嘴仗的廖西里,不带硝烟,却溅了在座的每个人一身血。
廖西里透过他鼻梁上的风骚墨镜,与她面前的古董网纱,打量这个方才呛得自己不轻的女明星,心说还真是冤家路窄,他都先一步离场去找环星老板谈事,哪成想坐电梯下个楼还能碰见她。
还是萧曼浓先开口,声音一如她讽刺他时轻而低,带种絮状物的绵绵沙密,“廖导,真是巧啊。”
小钟站在自家导演后屏住呼吸,果然后者说出的话快令他这个透明人都厥过去,“萧老师,又见面了,托您的福,我还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没被人贩子拐去。”
萧曼浓飞快回击,“如今拐卖也得有个门槛标准嘛,您童年时可能不够格——到底还是托您自己的福。”
“也是,说起够格,”廖西里摘下墨镜,露出瞳色极淡的漂亮凤眼,漂亮得令萧曼浓不舒服地皱皱鼻子,他这是想艳压谁呢,“谁有萧老师您携五百万巨资进我的剧组够格呢。”
萧曼浓微愣,环星这是大发慈悲开了眼,居然能往自己身上不声不响地塞了这些,不过现在与他互嘲才是要紧事,她笑笑,“是啊,您是中国的文艺片巨匠,不还是巴巴等着我们这些带资进组的撑这部大制作啊,我疏通资金来源,宋清如拉国民人气,还真没人比我们够格。”
小钟甚至都能看见空气中缠斗迸裂的流星花火,滋滋地往他这个无辜的人身上烫,他想去拉一拉廖西里的衣角,示意他和气生财——“萧老师,搞错了吧?”结果下一秒话就带着笑顶回去。
“宋清如身上压的可比您翻了两翻,说实话,这片子压根儿用不了这幺多钱,”廖西里耸肩无所谓道,孔雀羽毛哗啦啦地作响,“资金和人气她都给我拉够了,环星让您入组可别是镶边陪跑的吧。”
萧曼浓一噎,上下嘴唇一碰就是这个数字,环星这是做慈善呢,怎幺这幺些年没怜爱怜爱她。
廖西里见她不说话,终于打心里笑出声,慢条斯理道,“环星一直挺人道主义的,萧老师算算自己和他们还有几年的约,可别是公司为您准备的退休大礼包。”
萧曼浓倒未被他的设想吓到,早就被放养这幺些年了,她自己都天天买鞋买包充当置办养老保险,解约还不如说成是解脱。
不过“镶边陪跑”四个字还是小小刺激了一把她沉睡的野心,她扬起下巴,网纱也遮不住她的艳丽眉目,“廖导,我票房毒药的名声可不是一天坐实的。”
“要是不想被砸了这幺多钱还票房扑街,惹圈里人笑话,比起在这和我打嘴炮,您还是想想怎幺把我的角色安排得出彩点儿吧,”她笑得和发梢卷曲的弧度一样散漫,“捧红了我这个蒙尘花瓶,谁不得称您一声大师啊。”
一楼到达,她轻飘飘丢下一句“改日再聊,廖大师”,高跟鞋哒哒哒,离开的步伐曼妙非常。
小钟跟在脸色晦暗的廖西里身后亦步亦趋,赔着小心去哄难得发挥失常的嘴炮匠人廖大师,“您就给她拍得好看点当个背景美化得了,不是还有宋清如好说话吗。”
廖西里冷哼,“她哪还需要我去捧红啊,去参加个吐槽大会这种的脱口秀不得分分钟上热搜。”
小钟这才想起,“哦,吐槽大会的制作组上个礼拜有联系过我,想请您去做一期,不过您不是不做这些嘛,我给推了的时候还觉得挺可惜的。”
“得了吧,请她萧曼浓参加的时候我再去也不迟。”小钟闻言心想,接连两次被嘴得无力接招的人好像又不是您了。
萧曼浓最终还是决定将新包的两色全收,下单成功的提示简直让她年轻十岁,至今能令她情绪产生什幺波动的恐怕只有是否将相中的奢侈品买下这种事了。
经纪人的电话来得也很及时,是好消息,“之前谈的那个广告代言成了,广告商何总约你一起吃个饭,就今晚,你准备一下。”
她已是很久未参加这种应酬了,难得小小新鲜一把,打开衣橱挑裙子的动作都轻盈许多,缎面丝绒玻璃纱次第流连过指尖,最后套到她身上的却是最不起眼的一条经典款小黑裙,腰身收得极窄,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肤白得逼近色情感,偏偏黑色又严密地包束得像是去参加葬礼。
经纪人来酒店门口接她时就不免皱了眉头,“该露的时候裹得这幺严实,不知道现在老男人都爱性感尤物吗。”
只是谈生意,她何必要穿得像间熟肉铺子一样出卖色相,更何况萧曼浓对自己的脸与身材从来自信,“我穿麻袋也是性感尤物,还用得着学那些小姑娘穿开胸要开到肚脐吗。”
“等下好好表现,好不容易给你争取的这个代言机会,多敬何总几杯酒。”经纪人懒得与她分辩,只嘱咐道。
萧曼浓自然心知肚明,她资源奇差也有经纪人不作为的因素,一年来不过跑半个月的通告,恐怕这个代言都是看她合约期快到,想抓紧榨干她的一点价值才分到她头上。
她已习惯这种状态,也懒得去点破,得过且过地混着日子。
经纪人在包间前停下脚步,示意她进去,分明没有陪同她的意思。
萧曼浓警觉起来,“你不和我一起吗?”
“何总说了只请你一个,哪有我凑热闹的份。”经纪人边说边忙不迭地为她推门,“曼浓,你可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