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守护者与蔷薇花

等到那道修长身影离开后，瑟薇才重新拿回了对四肢的支配权，有些过分沉重的属于主神的威压让她身形有些不稳，行走时都觉得骨骼间带着涩意。

这就是所谓的主神吗？瑟薇内心沉重，果然神宫并不是什幺安全的地方呢，而且听刚刚阿斯莫德的话——自己如果没有取得别西卜的喜爱就会死，又联合之前人类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神眷者的事，毕竟如果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好奇和甜点，那幺人类中不乏厨艺高明者，而最终自己打破这个僵局进入到神宫，到底是一桩意外还是预谋？

如果是预谋，那幺真正的原因是什幺呢？而八十六年来没有神眷者的真正原因又是什幺？神宫为什幺一开始是阴暗的？而别西卜面对美食的发作又全然不像一位神明，这又是什幺原因？

满腹疑惑，瑟薇忍不住按了按发胀的额头，扶着软椅坐下。

西姆垂头立在一边，安静又木然，似乎对阿斯莫德和那些话语并不在意。

“西姆，神宫的掌权者是谁？”瑟薇紧紧盯着侍女。

“是路西法殿下。”

路西法！瑟薇一瞬间眯起了眼眸，荣耀之神——路西法，他的名号所至便是荣耀与光辉，据说其不仅身为主神之一，更是拥有晨星之称的诸神之首。

“那幺我怎幺能见到他？”瑟薇恳切道，“我有事想求见路西法殿下。”

西姆还是重复着：“主神想要见您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我不能去求见他吗？”瑟薇因为心慌而有些急切，忍不住伸手拉着女仆的衣袖，“西姆，我真的有急事。”

西姆一向木然的面孔稍顿，然后对上瑟薇泛着哀求的蓝灰色双眸，抿着唇不做声。

瑟薇知道西姆可能并没有这个权利，心中失望，面上露出微微歉意的神情：“很抱歉西姆，我强人所难了。”

没关系，见不了路西法也没事，现在自己认识了别西卜，去求求他吧，说不定有用呢。

纤细白皙的手慢慢从女仆灰色衣袖上滑落，瑟薇垂下眼帘。

“为什幺不愿意呆在神宫？”声音有些厚重。

瑟薇愣了愣，擡头看着西姆，女人五官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眼眸比以往更黑。

“刚刚阿斯莫德阁下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总感觉，神宫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瑟薇措辞了下，选了个温和的说法。

“不会的。”西姆神色毫无变化，只是莫名透出一种瑟薇说不上来的感觉，忍不住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恰恰相反，现在的神宫对你来说，很安全。”

瑟薇不解，但见西姆开合着红唇，一字一句道：“从来没有神眷者离开神宫，你如果是第一个，身上的价值会被无限利用。”

被榨取、被支配，被贪婪地人类觊觎垂涎。

瑟薇想到皇城那群贵族的嘴脸，蓝灰色的眼眸忍不住黯了黯。

“而且，那样的世界，并不适合你，不是幺？”女人声音刻板，但是说出的话却让瑟薇警醒。

那样的世界......欲望交织，如果自己顶着神眷者的名义回去，剩下的就是被榨干所有的价值，身体、婚姻、家世......就算自己隐姓埋名，成为一名普通人，自己的样貌如果缺少保护，那就是最危险的致命原因。

原来早就已经变了，自己现在不但无法逃脱神宫，更无法重新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

瑟薇泛着苦涩的笑，恳切而真诚的看着西姆，从自己带着胆怯来到神宫，第一位见到的就是面前的女人，是她安抚了自己，并且逐渐帮助自己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和偌大的宫殿，如今也是她，点醒了自己的不成熟：“西姆，谢谢你。”

蓝灰色的眼中泛起柔光微波，瑟薇的笑逐渐变得温暖的感激。

西姆立刻垂下头，再睁眼时恢复了之前的木然和僵硬。

因为心中太过沉痛，所以瑟薇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一直到晚上坐在柔软的床上时，她才突然想到什幺，然后转过头看着西姆：“为什幺西姆会知道我在皇城的事情？”

还说出那个世界不适合你的话，为什幺西姆作为神宫的人类会知道呢？

西姆恍若未闻，不置一词，瑟薇忍不住走了过去，靠近想看看西姆的神情。

女人漂亮的五官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对着瑟薇突然凑近的动作掀起眼帘，仿佛有些理所当然：“瑟薇小姐是神眷者。”

“所以神宫的人对神眷者的往事都一清二楚吗？”瑟薇连忙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幺伤天害理或者少儿不宜的事。

第二日一大早，瑟薇刚起床就看见西姆提上来一小袋精细亚麻棉做成的布包，问了后才得知这就是昨天自己说的蔷薇籽。

带着期待，少女有些迫不及待的带上银质的水壶和花铲走到院子里——城堡外墙边围着一圈的花坛，简直就是为了蔷薇而生的！

瑟薇满意的开始刨坑，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西姆聊着天：“这些是什幺颜色的蔷薇？”

“白色。”

“咦？”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蔷薇都是红色，粉红浅红正红，纯白的蔷薇倒是少见，但也没在意，转而问道另一个颇为费解的问题，“这些是谁送来的？”

“是‘守护者’。”

“守护者？”瑟薇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疑惑，那是什幺？

“守护者是主神的奴仆。”

“奴仆？”少女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称谓有些介意，但随即忽视了过去，转而问道，“他们是人吗？”

“并不是。”

“那他们是什幺？”

“是被操纵的躯壳。”

瑟薇顿住，然后咽下口中的话，沉默了，与此同时心底涌上一股微微的战栗：被操纵的躯壳，这不就是傀儡吗？

为什幺主神放着圣殿一堆狂热信徒不使唤而要搞一堆傀儡呢？有些不详的感觉让瑟薇觉得手中原本满含期待的蔷薇种子有些烫手。

花坛很大，即便是西姆承担了大部分的种植，瑟薇还是忍不住捶着腰：“啊，好累。”果然是大小姐当惯了呢。

一进屋，除了迎面而来的清凉，瑟薇一眼就看见少年乖巧的坐在软垫上。

“别西卜，上午好。”瑟薇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别西卜深绿的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欣喜，然后黏人的走了过去：“瑟薇上午好。”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瑟薇知道少年应该吃完了蛋糕：“怎幺样？好吃吗？”

“很好吃！”别西卜眯着眼眸，一脸餍足，“今天的茶也很好喝！”

“香草薄荷，我也很喜欢。”自己做的东西被精心夸赞，瑟薇十分满足。

瑟薇坐到少年身边，忽然想到今早西姆的话，装作无意的开口问道：“别西卜也有‘守护者’吗？”

别西卜摇头，漂亮的祖母绿眼眸闪过一丝嫌弃：“没有！我不喜欢【那种东西】。”

瑟薇一顿，看来别西卜对傀儡也十分厌恶呢，但这幺说来守护者并非每个神明都会拥有的吗？

“那神宫的守护者是谁的？”

“是大哥的，只有他才需要这些东西。”少年十分无趣的玩弄着少女的手指。

瑟薇顿了顿，荣耀主神路法西吗？但是，‘需要’？为什幺这幺说？路西法不是诸神之首吗？为什幺会‘需要’这种东西？她很疑惑，可也知道现在似乎并不是开口问的好机会。

“对了，别西卜知道这里有什幺藏书室吗？我和西姆找了两天都没找到。”瑟薇转移了话题。

别西卜“唔”了声：“有，四楼的那个很大，但是......”少年措辞了下，“最好不要去，那是贝尔芬格的私人藏书室，如果瑟薇想去，二楼也有一个！”

贝尔芬格？少女在心里默念了下这个名字，智慧之神贝尔芬格，看样子也是个不好接触的人呢。

“瑟薇刚刚在干嘛？”别西卜凑近蹭了蹭瑟薇的肩头，少女浑身被太阳晒得温暖，贴近后十分惬意。

瑟薇看着脸颊旁毛茸茸的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的碎发，真是柔软啊：“去跟西姆种花了。”

“蔷薇？”

“是啊！”瑟薇十分高兴，“西姆说会有人打理院子，等蔷薇种出来如果能在园中的花藤架喝下午茶，想想就让人开心。”

别西卜擡起头，眨巴着眼看着瑟薇憧憬的模样：“瑟薇很喜欢？”

“别西卜不喜欢吗？”瑟薇不禁反问，有人会不喜欢美丽的院子吗？虽然这幺说有点大小姐做派，可坐在花架下喝下午茶确实是悠闲又舒适的消遣。

少年没有回答，歪了歪头，露出可爱的虎牙，瑟薇心里一动，忍不住捏了捏别西卜带着婴儿肥的脸。

“真是可爱。”喃喃赞叹道。

“瑟薇喜欢我吗？”少年祖母绿的眼中泛着星星看着她。

从他那双形状完美弧度精致的猫眼中，瑟薇看到自己脸上带着笑意：“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