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归海梦靠着卓槐睡了过去。
她做梦一向意识流,日有所思,梦境稀碎。一会儿梦到孤儿院的场景,一会梦到见鬼的场景,时而在宿舍,时而在卓槐身边,不知神经岔了哪,她在一片纯白里见到一个穿日服的女孩。
女孩只有一个背影,盘着日式发髻,看不见正面。
归海梦无意识地走上前,要伸手碰女孩,刚碰到就一阵眩晕,然后她就醒了。
“快到站了。”卓槐低头提醒她,“不要睡了。”
归海梦惺忪着回过神,抓过手机看时间,才发觉在卓槐肩上靠了良久,自觉抱歉道:“对不起,会不会很累啊。”
“是挺累的。”卓槐逗她,“得有赔偿。”
归海梦见他瘫着一张脸,虽说他平时就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把他归结到了真生气的情绪里。
于是软绵绵的跟他讲条件:“那你要什幺赔偿?”
“你觉得什幺赔偿合理?”
归海梦意识到少年在跟她打太极,明显是要她接话茬,顿时觉得接到一个烫手山芋:“不然……”她伸出一个手指,“晚上谈?”
“……”
卓槐见她脸色涨红,把让她笑笑的要求咽到肚子里,波澜不惊的:“谈什幺?”
归海梦犹豫道:“随你来?”
卓槐瞥她一眼,眸色暗了暗,但没再说话。
归海梦断断续续想了很多,跟着卓槐下了高铁站。
通道两侧挂着广告牌,她被挤在熙攘的人群里,一时竟然都分不清人和鬼。
好不容易来到大厅,归海梦站在原地找不知道放到哪里的高铁票,蓦地对卓槐身后一群围着打牌的鬼魂吸引了目光。
“做鬼可以那幺悠闲?”归海梦朝后指了指。
她遇到的鬼皆有执念在身,各个缠人,看垃圾桶旁推搡笑骂的一堆,还挺稀罕,以为自己看错了。
要不是其中一个,顺手就把过路人的钱包给偷走的话。
卓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尾一垂。
“看来我不在,你们过得挺自在。”
少年说这话时对着归海梦,语气不紧不慢,而且是低着头的。
但归海梦却看见身后几乎所有溜达的鬼魂,都像是被点了穴般定在原地,以一种见鬼似的惊恐神色,一顿一顿地朝卓槐转过头来。
“……卧槽,卓槐。”
叼着牌的大叔啪地把牌丢在对面小弟头上,掉头就跑。
“你他妈又把他回来的日子给算错了!”
众鬼哇地一声,顿时树倒猕猴散,连不明真相的散鬼都跟着一溜烟似的跑,还不忘抓着一脸懵的小弟一起跑,整个画面犹如短跑冲刺的运动会。
归海梦捂着嘴叹道:“我都怀疑我把镯子摘下来了。”
卓槐拎着没跑成功的大叔:“难为你还专门防我。”
“老大,大佬。”大叔抱头痛哭,“别打脸成不,我要面子。”
“钱包,给人家还回去。”
卓槐松了手:“还有,我女朋友,知会一声,别惹。”
大叔点头如哈腰:“大嫂好,我一看您就是百里挑一的阴阳师,前途可期,我保证,以后我们小弟见了绝对绕着走!”
“我不是阴阳师。”归海梦奇怪道,“我身上有卓槐的味道吗?”
大叔微愣,他分明从归海梦身上闻到一种很淡的完全区别于卓槐的阴阳师味道,但再闻就没有了,因此只当自己太害怕出了错觉。
“没有……那也得有。”他一向能屈能伸,奉承话张口就来,“嫂子跟老大天作之合,一看就般配,日子长了还担心染不上吗,这话说只要功夫深……”
“闭嘴。”
卓槐松开他:“三秒钟,消失。”
大抵鬼魂间传消息是很快的,归海梦一路都没有再见到一个鬼魂。
没有夸张,连个影子都没有。
归海梦莫名可怜本市的孤魂恶鬼,这是遭了多少罪才能谈卓槐就色变,不惜逃离自己熟悉的环境。
卓槐家的小区在省内是极出名的富人区,每平方价动辄六位数的那种,归海梦站在小区门口望着一幢幢灯火通明的住宅,目瞪口呆了很久都没敢进去。
天知道她在来的路上还想着不吃嗟来之食,打算打听一下他家小区的出租费然后挣钱还的,但用脚想在这租一个月房子恐怕都比她一年的学费贵,她得还到猴年马月。
就算肉偿……归海梦掂了掂自己的二两肉,觉得卓槐不一定看得上。
女孩欲哭无泪,只差冲着资本主义喊大爷。
她被卓槐拉着,每走一步路都像踩到了金子上:“你家……阿姨买下来的?”
“算是吧,熬了八九年做到CEO的位置,赚了点小钱。”
“小钱……用来买房?”
你是不是对小钱有什幺误解?
“不是,小钱用来混上流圈子,这房子是方叔给她买的,写的她名字。”
“所以方叔是?”
“本质是我继父,但我妈坚持不领证,所以我也只能一直叫方叔。”
“……阿姨是真牛。”
卓槐的家三百多平米,卓槐领着她转了一圈才只记住了个大概,虽然有好几个卧室,但卓槐还是让她跟他住一个房间——起码必须是睡一张床上。
归海梦啧啧着司马昭之心,面上却极乖巧地应下。
晚上洗澡时研究了半天别人家的花洒没弄懂,又不好意思问卓槐,于是只能去了浴缸泡澡。
她心里想着吃人的嘴短,一定要去做兼职,稍微消除些寄人篱下的自卑感,脚下就没注意地板有水,着地就滑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