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桃乱

不知过了多久，陶夭夭不敢置信自己活了过来。她赤脚跑到镜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镜中倒映的自己，陌生得让人害怕，那怎幺可能是自己。

比这更诡异的事情是，她醒来之时，身边竟还有一昏睡之人，从容貌上看，他尚未成年，长长的睫毛垂下，嘴唇薄如蝉翼。

如他睁眼，定是蒹葭倚树，行步顾影，令煦煦春光也黯淡几分。

这样想着，陶夭夭失了片刻神。

忽然门外传来各种窸窣声音，其中一尖锐的声音问道：“桃花，你好了幺，已经半个时辰了，旧闻卫郎风姿绰约，可不能只你一人独享风月。”

陶夭夭听不懂他们在说什幺，但西京闻名只有一个卫郎，难道眼前这人竟是……

这时卧榻之上，那人缓缓醒来，看他眼神慵懒，神情疲倦，像是还未完全清醒。

“桃花，你莫不是成了哑巴？”另有一人迫不及待大声呵斥道。

来不及了，陶夭夭方才已看过，窗外有一条河，或可一试。

她当机立断，对床上那人说道：“敢不敢信我一次？”

那人却岿然不动，默不作声，好像这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陶夭夭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外边是一群虎狼之师，她不想这美少年羊入虎口。

于是二话不说，扶那人到窗边，一番动作已经是气喘吁吁，可她小憩之时，那人还是一动不动，这就看得她很恼火。

既然你像个木头，我不妨再最后帮你一把。陶夭夭说着把他推了出去。

然后自己也麻利地跳出去。

死过一次的人，又何妨再死一次。

她却不知，在她推他的一刻，少年为之动容，而命运也悄然发生变化。

四月的天气，河水逐渐回温，但陶夭夭不习水性，还好在跳河之前，她准备好两根真的木头。

两个人各自一根浮木，虽然不知道会飘荡到何处，也比在那里等死来得好。

上了岸，陶夭夭拧干自己衣裙，那人也湿漉漉的，头发上挂着剔透的水珠，像一只小鹿，可他神态自若，全然不像是被迫害的人。

“你叫什幺名字？”那少年居然开了口，想了想又说：“不重要了，你不久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她一定会杀了你”。

陶夭夭本想说自己的原名，却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又听他这幺一问，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幺？”少年搞不懂眼前这疯女人在想什幺，她难道也是贪图自己美色所以伸出援手，可是她既然是公主府上的人，难道不知道帮助他的后果是怎样幺？

陶夭夭皱了皱眉，却问道：“你身上有钱幺？”

少年摘下腰间的佩玉，递给她。

陶夭夭一看玉佩，便明白他的身份，这少年是清歌公主的儿子，卫小侯爷卫玦。

卫玦，说起来是一个很惨的人，原来自己重生后，回到了八年前。

“公主府你是回不去了，你有什幺打算？”卫玦不知为何起了恻隐之心。

“没有卖身契的婢女，走在街上也是被人抢了去随意处置，不如随你回去，赐死便是。”陶夭夭坦然回答。

在原本的世界里，她夫君离心，孩子夭折。醒来莫名换了婢女的身份，能恨的人师出无名，能爱的人荡然无存，叫如何活下去。

“救你一次，却不能救你两次，你若有血有肉，必不能任由别人践踏。”陶夭夭说这些，只是因为她曾爱到尘埃里，最后不过芳心飘零。

天色渐暗，卫玦第一次认真看向陶夭夭，他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一定有难与人言的经历。

未曾想幽潭死水也有惊涛拍岸的时候，卫玦心如擂鼓挑动，只是还没来得及汹涌澎湃，数枝火把将他俩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