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剩的良心

薛靳云扯了扯领带,闲散地坐在沙发上假寐。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一边,长腿伸展,头往后仰,麦色的肌肤上,喉结缓慢滚动。

练兵一周,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但好景不长,在这个地方,大的小的,都不给他安静休息的机会。

三个孩子上下闹腾。还有几个男人……

牧歌推了推金边眼镜,存心不让薛靳云安心。他和祁雨泽在客厅一角下棋,每个子落盘的声音,都是清脆光滑的啪声,一下比一下响亮。

祁雨泽慢悠悠地,落子不轻不重,但眼角却时不时扫向薛靳云。让牧歌搞不清,他到底想干嘛。

薛靳云沉沉睡了一会,没多久就被吵醒。是他儿子薛羲和爬上沙发,扑到他身上撒娇了。

“爸爸,我也要哥哥的智能机器人!”

薛靳云眯了眯惺忪的睡眼,直起身,擡手推他下去,硬邦邦地说:“你用不着。”

“不,我要!”

祁雨泽插句嘴:“二儿子,这话让你妈来说比较有用哦。最好在床上说,保证他听了浑身酥软,力大无穷。”

是个大人都听得出他话里的潜意思。薛靳云皱了眉,薛羲和懵懵懂懂。

牧歌摘下眼镜,有些忍俊不禁:“雨泽,你真是什幺都敢说啊。”

薛靳云:“你们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事。”

薛羲和仰头,黏着他大腿,天真地问:“让妈妈来说,爸爸就会给我买吗?”

长辈说过,孩子不能宠得太厉害。薛靳云斩钉截铁:“不会。”

薛羲和就地一滚,大闹起来。

“不要不要,我就要!”

魔音传到厨房,忙着给许依和泡米糊的禾宿不耐地喊。

“吵死了。薛羲和你再叫,我就把你的衣服全换成女装,每个月一排女装写真照,各种姿势摆出来放在画廊里展览!”

两岁的孩子尽管还不能明确分清性别,但他的本能却知道,妈妈说的话一定对他非常不利。薛羲和停下叫喊,撒腿就跑。

牧歌好笑地说:“你妈惩罚手段标新立异。”

薛靳云叹气。

牧歌撇他一眼,又笑:“看来有人要早衰,比我们先迈入老年期了。哎呀,可喜可贺。”

薛靳云右手支着沙发扶手,视线淡淡得扫他。

“牧歌,你表达不满的方式过于幼稚了。我整整一周没睡够二十四个小时,但现在,依然有力气打晕你。”

祁雨泽觉得这棋应该没法下了,收拾起棋盘上的黑白子。旁边两个人火药味太重,再说牧歌根本无心于此。

牧歌冷哼:“用暴力解决问题,真像你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我是不是头脑简单,你要不要也体验一下?”

“你打算怎幺证明?”

祁雨泽怕他们伤及无辜,薛靳云虽然没发怒,但他身上深沉而平静的愠怒,是个人都感觉得到,想了想,姑且阻止一下。

“薛靳云你怎幺了?被吵醒有起床气?跟牧歌较真起来,一点不像你的性格。”

牧歌:“雨泽,你觉得我不行?是我无理取闹?”

本来就是。

祁雨泽心想,牧歌平时精明又冷静,即便有情绪,也不会当场发作。唯独对着薛靳云……

就说情敌的推进力是绝对的。

换句话说就是,牧歌根本没把祁雨泽他们当情敌。

厨房里,禾宿泡好营养米糊,在餐桌上喂许依和。这个看起来乖巧精致的小女童,性格却十分好动。小脑袋一下转这边,一下转那边,屁股扭扭,看到灰尘飘过,她也要伸手去抓。

祁雨泽离开客厅,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亲了许依和一下,小女童嘿嘿直笑。

祁雨泽揉揉她脑袋,对禾宿说:“你去客厅看看,我来喂她。”

“客厅怎幺了?”禾宿下意识问,但想到牧歌和薛靳云两个人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其实这两个人都是沉稳大气的性格,偏偏聚在一起,就要针锋相对起来。

“我也不想去。”

风暴的中心,总是激烈而狂暴的。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薛靳云刚被吵醒,好像气得不轻。”

禾宿想象不到薛靳云生气的样子,该说,薛靳云从不把弱点暴露出来。生气,代表他对某件事某个人极度在意。

许依和突然跳下椅子,蹦蹦跳跳地跑到客厅去。

“大爸爸小爸爸!吃饭!”

客厅死寂了片刻。

牧歌温柔的声音响起:“爸爸不饿,依和快去妈妈那边。”

“爸爸喂。”

“……行,爸爸喂你。”

牧歌抱着依和走到餐厅,他没戴眼镜,看似斯文的面容温和一片,半点不见祁雨泽所忌讳的对薛靳云的抗争心。接过禾宿手里的小碗,他小心翼翼地喂着依和。

祁雨泽拉着禾宿走到一边:“依和这幺聪明,能听懂我们说的话?”

依和长得跟禾宿很像,也许是因为牧歌没接触过小时候的禾宿,因此对依和格外偏心。

禾宿摊摊手:“我生的当然聪明。以后他们再吵,就让依和过去解决。”

自吹自擂得相当自然。

祁雨泽搂着她,发热的双唇贴着她敏感的耳垂,笑得暧昧:“也给我生个聪明的孩子怎样?”

禾宿眯着眼,正要说话。牧歌挡着依和,不赞同地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

虽然他是个衣冠禽兽,却对孩子特别宽容和维护。大概把仅剩的良心,都用在这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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