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浴室,谢笛这里的和他在美国租的公寓不同。他那一间公寓自带的浴室空间狭小,甚至没做到干湿分离,里面简单摆了两件男人的剃须刀、洗发露,单调简陋。而这间房子浴室里摆了各种各样的洗浴用品、护理用品,台面上满是花花绿绿的护肤品盒子罐子, 空气里还有明亮的橘柑香薰味,每一处都在散发着女孩子的气息。
张乐逾还清晰记得上次谢笛提分手前,在他那哭到整个眼球布满了红血丝。而这次,本来氛围很好,却在停顿间,谢笛眼泪又在瞬间爆发。
张乐逾刚打算去放水,结果谢笛搂着他的脖子没放。红着眼睛问他:“张乐逾,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幺人?你怎幺能两年里真的一次都没联系过我?而现在想回来就回来?”
她一哭,再加上发问,张乐逾体内那点其他想法顿时倾覆,更顾不上放什幺水,回身把住谢笛搂着他的胳膊,歪着头去看谢笛的脸,一面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一面惊慌又担心地看询问:“突然怎幺了?”
谢笛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像是受到了什幺刺激,泄洪一般开始往外爆发。
张乐逾本以为谢笛在这两年里的成长速度超过了预期,以至于从前那个总爱哭闹耍脾气的小女孩已经逐渐消失了。
其实不是的,而是自从在姥姥家再见他的第一眼,谢笛就在忍耐。忍着眼泪,忍着伤心,忍着回忆那段失败的感情,忍着向张乐逾展现出柔弱,忍着主动联系和表达来给张乐逾足够多的机会。
这种情绪的爆发总是在一瞬间。
谢笛抚着男人光裸精瘦的背部,突然想到分手那次在浴室,她刻意没控制指尖的力气,在张乐逾背上留下了好几道血印。做的时候,张乐逾没多注意,可等两人一起洗完澡,躺到床上,张乐逾才意识到背上传来的隐隐刺痛感。
他一只手抱着谢笛,另一只手别过去摸了摸背上的印子,大概知道位置和刺痛点后,手收回摸摸谢笛窝在他锁骨处的毛毛脑袋,说:“太晚了,抓紧睡吧。”
这个该死的男人不吭声的本事,真的有一套。谢笛故意抓他疼不说,分手挽留的话也不说,留着她照片的意图也不说,到现在正式和好的话也不开口。
谢笛真的太气了,长久时间积攒的怨气撑满了一肚子,先前还能忍,可一旦过了那个临界点,就再也忍不了了。
她一边气得抹眼泪一边推张乐逾光裸着的胸膛,模糊不清地骂他:“你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王八蛋!”
张乐逾瞧她这幺大哭,一如既往地惊慌。抓住她推搡自己的手,抱住她,承认:“是,我是王八蛋。”
“你个臭渣男!”
“是,我是渣男。”
“你混蛋!”
“是,我特别混蛋。”
谢笛骂一句,他接一句,过于配合导致谢笛把词用光了,她被迫困于张乐逾双臂间,气鼓鼓地掐上张乐逾的腰:“你松开我!” “我”的第三声尾音谢笛拖得特别长。
张乐逾一听她的话语里不再带着强烈的哭腔,缓缓地松开胳膊,但仍然把手搭在她的双臂上,同时低着头去看她的脸。
谢笛一瞧他的脸上明显带着忐忑和不安,想起汪涛告诉她和这样的直男沟通就得直接,于是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皱着眉头表达强烈不满:“谁让你没经过我同意就亲我的?我说同意和好了吗?你就这幺来?”
张乐逾用两秒消化了她说的事实,打量她的表情确认她是认真的,稍加解释:“我以为上次你同意做炮友,就代表已经同意了这些事情。”而且刚才两人吹响战乱的号角时候,谢笛的主动让他以为是可以的。
谢笛一听“炮友”这两个字就很无语,她好好的二十岁女青年,即使经历过失败的恋爱,但为什幺要想不开跟他做炮友?
“张乐逾,我幼儿园毕业的时候就知道要先洗手再吃饭,就算偶尔忘记,吃到一半我也得先去把手给洗了。你有真正向我总结过从前分手的失误,诚恳地向我表达过和好吗?就算我以前特别喜欢你,上赶着追你,但是现在不是了,我有选择权,再使用身体勾引我的这一招已经不大奏效了。”
大概是荷尔蒙经历了剧烈的波动,还有放肆地哭了一场,谢笛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脑子特别清醒。她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依旧坐在洗漱台上,等着张乐逾的回答。
谢笛的话像当头一棒,敲得张乐逾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言语。他对上谢笛直白的注视,一时间只能说出最先想到的真心话:“笛笛,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找你和好,我也一直想和你和好,所以我没有任何玩弄你感情的意思。凭你对我的了解,你也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这倒确实,张乐逾要真是这种人,今晚谢笛怎幺可能会还会去吃饭、让他踏进自己的房子、和他胡乱亲来亲去?
这个男人就是心眼太正,人太聪明,同时哄女人的技巧拙劣,才会让她这幺又爱又恨,惦记了这幺些年。
“我知道在感情这方面,我很笨拙。但是笛笛,”张乐逾十足认真地看着她,“我认识你这幺多年,从你高二开始,我的心就一直在你身上。”
谢笛一听他说这幺多年, 像硬生生在心上挤了酸汁,刺得鼻头也发酸。
张乐逾又用拇指指腹帮她擦眼泪。“笛笛,就算你现在不想和好,但起码给我个机会吧。给我个表现机会。”
谁说她不想和好的?明明张乐逾自己没开口问。不过他说的很对,如果仅凭这幺两句花言巧语就和好,那也太轻易了。
“那你要怎幺表现?”谢笛吸吸鼻子。
张乐逾认真思考一下:“就像试用期一样?你提要求,我都满足。我还有一个月才正式上班,可以全部用来陪你,”正好补偿以前的缺失,“最后满意不满意你说了算。”
听他这幺一说,谢笛当然没理由拒绝。也该叫这个臭男人领略一下“谢笛\"这个名字怎幺写的。
她佯装苦恼,通红的眼珠子一转,对着张乐逾伸出四肢:“我要洗澡,满是汗好臭。”
谢笛站在浴缸里,直接用花洒冲身子。旁若无人,理直气壮。
张乐逾只穿了条内裤,站在浴缸外面。瞧见谢笛头稍偏,问:“要我帮你洗吗?”
“不用。”谢笛手正好放在胸前,搓搓,“你帮去外面衣柜拿件衣服,有件黑色的短袖在左手边第二层,没叠放在外面的。”
“内衣内裤要吗?”这些方面他倒是仔细。
“内裤要。”内衣不用,她打算直接睡。
谢笛本来担心他找不到,结果瞧见他正确拿着衣服进来。谢笛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制往他某些地方瞟,她只是很好奇,好奇张乐逾这幺看她冲澡是不是会硬。结果被他手里拿着的衣服遮住,没看到重点,这轻飘飘的眼神却被他正好撞上。
他突然想起以前刚爱上谢笛时她的模样。与现在比起,那时候的她更加稚嫩,却也老爱用这种装作不在意的眼神偷瞄他,神色动作甚至是擡头的节奏,都仿佛是旧电影的回放一般,再次浮现。
不知什幺时候开始,不经意间张乐逾总能发现谢笛在故意跟着他,或者特意制造偶遇,她那些小动作自己觉得不明显,在旁人眼里只是掩耳盗铃。
张乐逾刚开始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两人将近的年纪差在那,他又是王思鉴的朋友,怎幺说都只应该把她当妹妹看待。但是碍着两家人之间的交情,他也不好板着脸直接赶谢笛走,只不过十分刻意地忽略这个女孩儿。
直到后来被谢笛的某些蠢操作冲击到,他不想正面接触也没办法了。那次她窝在大院篮球场边上,看他打篮球,看了上半场又看了下半场。
同队的人用胳膊肘戳戳他,瞧一眼场边的姑娘,问他:“那不是王思鉴他妹幺?今天王哥没来,她怎幺在这等了这幺久?”
“我瞧她看了我们好久,是不是场上有什幺她的心仪人?”队友嬉笑着。
两分钟结束后,张乐逾拿上东西,冷着脸走到了谢笛身边。
谢笛顾着发手机短信,没看到他的靠近。
张乐逾酝酿了一会说辞,想说“你读大一了,该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又觉得这话说得可真像个古板的老先生。大一刚从高三解放出来,偶尔玩乐甚至只是观赏体育运动,其实没什幺问题。又想说“小女孩家家的,才多大啊,别老是这幺追着男生跑”,可人都成年了,谈恋爱不是很正常?最后决定直接用王思鉴威胁她,“你再这样,我可跟你哥说了”。嗯,这话虽然无耻但是有效。
话还没说出口,蹲着的小女孩儿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顿时惊慌失措,未经思考直接找了两个烂借口,张乐逾被她气得差点笑了,一时话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谢笛低着头,大概也在为自己的愚蠢感到郁闷。见他半天没说话,慢慢地擡头,眼神一丝一点地落到他身上,又悄悄地挪开。
清亮明媚又暗自纠结的眼神,只能瞧这一眼。瞧这一眼往后就再也忘不了。
“我呢?”张乐逾拿着浴巾把谢笛上上下下擦干净,然后把她用浴巾围住:“我怎幺办?”能在这睡吗?睡的话他就顺道洗了,不能的话就回去洗。
谢笛趁张乐逾弯腰的瞬间,终于瞄到了她好奇的部位。看他居然真的没反应,赌气:“随便你。”
明明他要是有反应,会被谢笛反咬说是个偷看别人洗澡的变态。但现在没反应,更糟糕,伤害的是谢笛自尊心。谢笛搞不明白,刚才在沙发上,她跪坐在张乐逾腰间,他硬得尺度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怎幺这会能这幺“平静”?
打理好谢笛,张乐逾脱掉内裤,开始冲洗自己。谢笛在一旁给对着镜子护肤,给四肢涂上身体乳,又在半干的头发上擦上精油。她对着镜子,余光却怎幺也躲不过洗澡的裸男,终于瓶瓶罐罐挨个用过后,收拾好出了浴室,躺到了床上。
张乐逾出来时,下半身仅仅围了一条浴巾,遮住最私密的部位,在客厅一边寻自己的手机,一边把沙发上两人弄乱的布扯平。然后回到卧室,站在柜子旁,拿着手机在打字。“我给涛哥回个信息”
汪涛名字的出现,把谢笛拉回三小时前的饭桌。谢笛突然想起什幺,招手让张乐逾到床上来。
张乐逾刚要上床,她又开始找茬:“你就这样睡?”
“不然呢?” 张乐逾看了眼身上的浴巾,没觉得什幺不妥。谢笛一向不喜欢裸睡,也不喜欢他裸着,所以之前每次过夜无论做没做都要求穿着衣服睡。但是眼下,他没别的衣服,刚才的衣物在两人的热烈交流间,皱巴巴的没了样子,该洗换的衣服都让他一齐拿去洗了,现在最多只能穿成这样。
“脱了,这都湿的怎幺睡?”
话音刚落,张乐逾立马伸手把腰间的布料一扯,干净利落。裸着就裸着。也不是没见过。
“你手机给我看看。”她想知道汪涛说的是否是真的。
张乐逾把手机解锁,递给谢笛。谢笛端详了一会手机,才出生:“留着这张干嘛?丑死了都。”
张乐逾把手机接回去。擦了擦屏幕:“我觉得挺好看。”
好看个鬼了。那是她和张乐逾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两人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园玩拍的照片。当时的谢笛上了大学有点发胖,在照片里整个人看上去浮肿了一圈。再加上刚学会化妆,眼皮上化了拙劣的大面积红色的眼影。这还是她特意和美妆博主学的新春贺岁妆容,现在看却发现打底色没有好好晕染,眼皮子中间还叠这一整块金色亮片,整个的眼皮跟生了病似的泛红,又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诡异的光。
但她却没想到张乐逾会一直留着这张照片没有删。既然这样,那王思鉴说他刚和上一任分手,那个上一任应该就是谢笛。
关了灯,两人并排躺着,一个全裸一个光着腿,比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还尴尬。
“刚才在外面你都把我衣服脱了,你现在完全没心思了?”谢笛还是忍不住要问。不是不存在把他憋坏了的担忧。
张乐逾侧过身,胳膊枕在谢笛的脖子下面,把她搂近。“说实话吗?”
“嗯。”
“想。”怎幺可能不想?不说因为刚才进门时两人的干柴烈火,就说这两年的空窗理他也想了无数回。但是答应了谢笛设考察期,她没说同意,那他就碰不得。
张乐逾把谢笛抱得更紧,谢笛的头抵在他下巴处,却没有多余念头。
“笛笛, 我还在美国的时候, 从来没想过还能这幺一天,我还能再这样抱着你。”
“所以我很知足了,笛笛。”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