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司府

她未有去监刑司,而是直接去了太守府,见了徐州太守何尧睿。

她生于皇宫,幼年跟在先皇身边见过不少大臣,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技,她已耳熟能详且信手拈来,心中虽是鄙夷不屑此举,但她初来乍到,且深喑这为官之道,便不得不顺应当下而为。

见了这徐州太守,景昔便忍不住感慨,一郡之守,官至四品,虽已五十有余,却是中气十足,神采奕奕,与那乡野老棍确不能比。

却说这何尧睿,也是个消息灵通,颇有手段之人,新任司狱未到,他便已收到邺城传来飞鸽,只是信中却未曾言明这新任郎官的身世来历,而今来看,着实让他讶然三分。

他是如何都没想到这新任司狱竟是个粉面女子,若不是闻其声,观其身姿,他当真以为是个俊秀郎官,且古往今来,还未有女子入朝为官之先例,当下寒暄了几句,还不忘委婉查看了对方令牌御锦,方才相信,这女子便是新任司狱无疑,却又在心中琢磨着私下让罗易好生打探一番此人来历,不知根不知底的,他这心里,总不踏实。

出了太守府,景昔便一路直奔监刑司,守门小吏正是乏着身子打瞌睡,突然一个硬物戳上心口,骇得跳起老高,佩剑合着一声“大胆”随即而出,却在望见眼前司狱令牌时,定了神色,眼疾手快到身子一弯,行了个大礼,便是哈腰而道:“不知司狱大人前来,属下有失远迎,大人莫怪。”

说着便将景昔请进府中,唤来一众狱吏侍卫,集结于堂外,听候发话。

景昔本是要给那小吏一个下马威,再来个杀鸡儆猴,以正威严,而今看他一通手脚利落通报、整队、集结,便是想要揪其小辫,也无处可训斥。

堂外操练空地上,四人一排,整整齐齐站了八名男儿,她自石阶上望着他们,他们亦个个瞪眸盯着她。

八名郎儿,皆是血气方刚,精神抖擞,这与她所料想的不甚相符,入了城她见此地荒凉冷清,青天白昼也不肖热闹,偌大个监刑司群龙无首,这一众狱卫定是人心涣散,不堪造就,且她适才进府之时,看那小吏萎靡不振,更是笃定心中猜忌,而今再看这一张张刚毅脸旁,她有些琢磨不透了。

景昔上前,亮出司狱令牌道:“吾乃徐州新任司狱,姓景名昔,今后,吾便要与尔等兄弟同生共死,共保徐州百姓长久安稳,狱侍从何在?”

“属下严弘,见过司狱大人。”

“呈名薄来。”

“是!”

队伍中,一双眼睛暗自晲向队前女子,在那面上游离多时,直到她端着名薄铿锵有力点声,方才垂了眸子。

景昔点的很慢,念一个人名,都要擡眸仔细观察此人,直到牢记于心为止。

名薄念到尽头,久不见名唤“杨奎”此人应声,严弘上前拱手道:“大人到来之前,东巷有百姓聚众闹事,杨奎平乱去了。”

景昔点头,人已熟识,目的已达,当下便也挥退解散了众人,须臾,却是在众人转身时,缓缓启口:“萧川何在?”

人群中,高大身影顿了半刻,便又勾头朝前行去,奈何一旁朱宜良好死不死拽住他怼出一句“大人叫你呢”,萧川晲眸狠狠剜了他一眼,只得勾了头转身作辑。

“把头擡起来。”景昔拢袖沉声。

面容微扬,四目相对,景昔凝了眉宇,萧川窘了神色。

他是如何都没想到,竟会在此碰到她,且这女人前几日还是青云山弟子,他不仅看了场她与男人活春宫,还与她姘头打了一架。

而今这女人竟又成了徐州司狱,他的上官,她救了他一命,他也因办事不利被调至此处,萧川觉得最近有些时运不济了。

但到底他见多了风风雨雨,很快便敛了窘色,拱手道:“见过司狱大人。”

“嗯,是见过。”景昔微一点头,看他眉宇紧蹩,神色复杂,却是挥袖道:“退下吧。”

得了“释放”,萧川暗自呼出一口气,然他还未转身逃离,便见堂外骂骂咧咧闯进一男人。

“这老李头儿也忒不是个东西,睡了人家婆娘,还倒打一耙说人家勾引他,挨一顿打都还觉得自己吃亏,硬是要跟那婆娘的男人干架,朱皮三儿,你说,这王八羔子是不是欠揍?”

朱宜良连连摇头,男人一看,给了他屁股一脚:“我说你搁这儿摇啥头呢?怎得?你也想睡人家婆娘?”

说罢,又擡了头嚷道:“萧川,搁那儿点头哈腰作何呢?还不快与我吃酒去……”

说着说着,声音竟弱了下去,萧川面前之人,他好似在何处见过,眼熟到他脑中一片迷蒙。

终是余景一闪,他想起那灌木丛中的交欢身影,指尖捣蒜般上前:“你这婆娘……你不就是……”

然他还未到景昔身前,便被赵弦宁手中的寒剑抵在三尺之外。

“杨奎?”景昔唇角一扬,缓缓启口。

“是,不是……”杨奎脑中一片浆糊,适才他还以为此人只是和那女人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如今听了声音才知,这便是那日打得他节节败退的女人!

但杨奎生来性子耿直,当下仰了脖子急声:“你到底是谁?!”

“不得无礼!”萧川上前救急斥声,“这是司狱大人!”

“什幺?她?监刑司司狱?!”

景昔拢袖,望着眼前两人哂笑,摇头直叹这缘分到底是个怎样东西,居然让她在此处再度遇上这两人。

“她怎幺会是……”

杨奎话未说完,便被萧川堵了嘴,道:“若无他事,属下便就此告退。”

景昔挥手间,萧川已拘着哼唧不断杨奎匆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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