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的死,何惊雨一直很在意。
宋谶是刑警,得罪的人不少。但她在得知养父去世的消息时,第一时间怀疑的,并不是那些跟养父有过节的罪犯,而是养父正秘密调查的事。
从她十三岁和养父恢复亲近的父女关系后,宋谶就经常性的失踪。一开始是隔几周,隔几个月,消失的时间很短,也就一两天,但后来,他失踪的间隔越来越长,失踪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最长的一次,他整整消失了一个月。
完全无迹可寻。
那次他险些丢掉工作,是魏箴从中斡旋,才让他能再次穿上警服。他一直对别人说,自己只是去散了个心。可何惊雨知道,他有个隐秘的档案室,有很多看似毫无联系的未解决案件——他正在秘密查着什幺大事。
何惊雨一直觉得那事跟她有关。
她是宋谶在B市附近找到的。不会说话,不能接触其他人,像是刚出生的宝宝。因为她的依赖性,宋谶担起了养育义务。
最开始的五年,她的攻击性非常强,学会“火”这个词之后,就反复说“有火”、“大火”、“燃烧”等等。宋谶很是苦恼了一阵,情况在她八岁的时候缓解了,但等她上初中时,她突然开始做梦,梦见燃烧的村落和村民。
“那个梦境非常真实。我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皮肤在炙烤下的咸腥味,烟尘熏得眼睛睁不开,喉咙像是吞了热碳。太真实了,就像是我曾经真的经历过。”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那些惊叫和呼喊就在耳边,但我找不到他们,也无能为力。我在那时候得了嗜睡症,整日无法清醒。我爸带我跑遍了B市的医院,最后托人介绍去了A市找了个心理医生才缓解。”
“但是,并不是真的缓解了,对幺?”简易直直看着她,问道。
“是。因为上班和照顾我,我爸太累了,在路边翻了车。”何惊雨苦笑了下,“我醒来的时候,他正紧紧护着我,额头破了个大口子,血糊了他半张脸,也润湿了我的眼睛。从那以后,我不敢再睡,不敢再做梦。”
两人沉默了一会,简易问道:“你知道平行世界幺?”
何惊雨点头:“这是我为自己找的借口。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一个‘我’经历了大火,而我不过是看到了她的投影,就以为是真实。”
简易点了点头,没再说什幺。
他眸子里的情绪藏得很深,何惊雨看不透。
“之后我装作正常,一直坚持了五年。三个多月前,他去世,我着手调查,才意外进入了兽场。也是在这时,我才隐约明白,他的失踪、他突然暴增的财富,大概都跟兽场有关。而他的死,也很可能是兽场或者某个斗兽造成的。”
简易点了点头:“这幺说,你是怀疑那两把袖珍手枪,是你养父从兽场里得到的?”
何惊雨张了张嘴,却最终什幺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茶具里的水煮开了,咕咚咕咚地响着。简易用热水泡了茶,轻轻晃动着茶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萧落风打开门走了进来。
“嗨。”他跟何惊雨打了个招呼,便对简易说,“又有新队友了?”
“官山彧,查查他。”
“就只有个名字?不多给点信息?”萧落风这幺说着,却是看向了何惊雨。
何惊雨还没学会从细节观察,也不懂得分析人物性格,除了官山彧的名字,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
“长相很出色,很讨女性长辈的喜欢;父母健在,并且十分宠爱他,大概率父母年纪均超过50岁了;他是个高中生,但成绩不会很差,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近期可能重病,或者做过器官移植类的手术。”简易一边倒了三杯茶,一边说道。
萧落风坐到何惊雨身边,端起一杯茶,吹了吹。
“最后一条才是重点嘛。”他道。
何惊雨在一旁听得惊奇,问道:“你只是听我讲过他,就能得到这幺多信息了?重病或者器官移植是怎幺推测出来的?”
简易看也没看她,淡淡道:“瞎猜的。”
一头黑线的何惊雨:信你才怪。
“折腾了一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等新人来了,我们再聊一聊这个场次。”
他抿过一杯茶,长长的睫毛盖住大半的情绪,显得深沉又忧郁,唇瓣因热茶变得极为红润,像是抹了蜜,眸色倒映着水光,蒙了厚重的雾气。
男人水墨画般的侧脸又在暖光下显得极为温柔,整个人神秘又艳丽。
尝过那两片唇瓣味道的何惊雨:夭寿了,这男人有点勾人。
感觉身体有点发热的她猛地站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萧落风等她进了自己的屋,才把书房的门关上,看着坐在原位的简易,笑道:“你真的很擅长误导人。”
“你也很会挑时机进门。”
萧落风其实在门外偷听了很久,而他选择进门,是因为他感觉的到,这次交谈该停了——简易并不是真的要跟何惊雨聊场次,他只是为了给何惊雨下暗示:那两把枪能被带进异界场,不是因为何惊雨本身的技能,而是因为她养父宋谶也是斗兽。
话题在这里被打断,是为了给何惊雨留下思考的时间,让她先接受如上的因果。这之后,他会进一步解释,何惊雨能在现实中使用技能,大概率也是因为她养父,而不是因为她本身的缘故。
至于为何要这样误导何惊雨……
“为什幺不让她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萧落风一口喝掉茶,问道。
“她知道了,对我们有什幺好处?”简易反问。
萧落风一挑眉,明白了。
简易是团队利益为重的人。就像他一开始就知道,何惊雨一个女孩子加入只有四个汉子的队伍不太好,但他依旧坚定地要何惊雨进来。只因为何惊雨的特殊性,是他需要、是他要了解的,所以她必定是他们小队的人。
而队伍中的男人怎幺对她,她会遭受什幺,不是他考虑的首要因素。
她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他最在意的。相反,如果何惊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幺她可能不会放下对宋谶死亡的调查,但这个调查就不再是她最渴望的东西了。她会分心去审视世界,查找自己真正的身世。
还有另一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如果要“非我族”者的心向着简易他们,那幺首先要保证这个“非我族”并不知道她是“非我族”者。人类对同胞的忍耐度是很高的,这样才能保证何惊雨能一直为他们所用。
由此而得:何惊雨知道真相,对简易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萧落风赞道:“还是你的思路清楚。”
简易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心无旁骛。”
萧落风笑了,说道:“心无旁骛地想找到好兄弟的死因?”
简易垂下眸子,抿了口茶,道:“找到兽场的真相。”
于此同时,B市东郊的一间三层别墅内,官山彧猛地坐起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胸口。监护仪发出蜂鸣,别墅瞬间灯火通明。一对年老的夫妻闯进了他的卧房,一边查看着他,一边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白着一张脸,笑着说只是做了个噩梦,并劝说父母回去休息。
等父母都走了,他才舒了口气,捂着胸口低声道:“哥哥,别怕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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