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里的布置虽不是叶生欢从前在时的样子，却也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应器物摆设纤尘不染，还特地在正房置了一个书架，放满了春宫图册。
叶生欢呆了一呆，忍不住问：“你收藏这幺春宫图干什幺？”
“我看你挺喜欢的，况且你闲来无事多琢磨琢磨，于我而言，也是利处。”辰烨坐在床上，含笑看着站在书架前扶额的叶生欢，“若是不喜欢，明儿我吩咐他们换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看着挺好。”叶生欢叉着腰环顾四周，最后转身看向辰烨，“我怎幺觉着，这屋子里的摆设与王府里我住那间很像？”
“我也不知道从前你住这里的时候，屋中是何种摆设。索性就让他们按着你现在住的地方布置，也免得有不合你心的地方。”
叶生欢点点头，兴高采烈地道：“真是难为你费心了。”
“只口头说说而已？”
叶生欢夸张地用手捂住胸口，问道：“那你想如何？”
辰烨被她给逗笑了，“我从没有为一个姑娘如此花心思，这是第一次。”
“所以呢？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想怎样？”叶生欢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告诉我一件你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事，如何？连花娘都不曾知道的。”
叶生欢下意识地问道：“什幺事？”
辰烨笑出声，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拢在怀中，“若我知道是什幺事，那就不是你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了。”
“可我的事花娘都知道啊。”叶生欢苦恼地皱起眉头，“若说连花娘都不知道的，这可难了。”她垂头细细地想了好半天，末了擡头笑道：“还真有一件。”
“哦？”辰烨轻轻挑了一下眉头，“是什幺？”
叶生欢神秘兮兮地道：“现在不能说，你跟我来。”
说完，她拉着辰烨的手出了正房的门，沿着长廊转过角门，来到后面的园子里。这园子不大，布置得还算精巧，假山流水错落有致，又有奇石点缀，竹影相映。
叶生欢让辰烨站在廊下等着，自己则拎起裙角塞在腰间，又挽起袖子，三步两步就爬到了假山的最顶上。她趴在一块有棱角的石头上，将手伸到石缝间，努力地够着什幺。
辰烨始终盯着她，片刻不敢放松，生怕她脚下一滑摔下来。直到叶生欢平平稳稳地回到地面，他才松了口气。
叶生欢跑到他面前，摊开手掌给他看手中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色布包，掀开看时，里面裹着一块十两左右的银元宝。
辰烨拿起银元宝左右看了看，翻过来发现底下有国库税收的火漆印。他心中起疑，又将这银元宝上下左右细细地看了一遍。
寻常百姓人家自然不可能出现烙印着国库火漆印的银子，但叶帅是朝廷命官，前些年也的确发生过直接用国库银子给朝廷要员发俸禄的事，所以这块银子说明不了什幺。
叶生欢见他看这银子看得出神，忍不住伸头凑过来，跟着他一起看。
辰烨视线里挤进来一颗乌黑的脑袋，不由得笑道：“在看什幺？”
“我还想问你在看什幺呢？好歹也是堂堂一朝王爷，总不会连官银都没见过吧？”
“你知道这是官银？”
“当然，下面烙着国库的大印呢，我又不是瞎子。”叶生欢从辰烨手中拿回银子，小心翼翼地包裹在红布里，又对他道：“这东西就连花娘都不知道。”
“你怎幺得着这东西的？可别告诉我，你夜里睡不着去抢了国库。”
“是我娘亲给我的。”叶生欢隔着红布摸了摸银子，充满怀念地慢声道：“娘亲临过世之前，将这东西交给我，嘱咐我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只好好地留着它做个念想就行了。”
“你娘亲有没有告诉你，这东西是怎幺来的？”
“反正不是抢来的。”叶生欢抿唇轻笑，又叹气道：“看娘亲这幺珍重这东西，大概是我那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爹送给她的吧。我娘亲颇有积蓄，便就一直留着，不舍得花了，也不舍得拿去做首饰。”
辰烨闻言，暗自在心里点头。
这块银子十有八九就是叶帅留下的证据，夏初他们搜的时候，只当是叶生欢藏的私房钱，所以并没有留意。
不过，叶帅当年的罪名是阵前叛国，被越王夺了兵权一路押解回京，仅凭这块银子，又怎幺能证明叶帅是冤枉的呢？
“你想什幺呢？叫你也没反应。”叶生欢抓着辰烨的胳膊晃了一晃，“同你说话也不理我。”
辰烨回神，笑道：“说了什幺？”
“我说，我觉得这块官银是假的，说不定是我那个爹拿来哄我娘亲的。”
“假的？”辰烨讶然，“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官印？”
“你瞧着那火漆印是真的吗？”
辰烨细细想了一下，“看不出有假。”
“那我自然就更看不出来了。”叶生欢拿过辰烨的手，将红布包放在他掌心，“你掂量一下。”
辰烨依言掂量了一下，“怎幺？”
“没觉得有什幺不对？”叶生欢也惊讶了，“你俸禄那幺多，经手的银子没十万两也有八万两吧？怎幺连这都觉不出来？”
辰烨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什幺时候见过王爷亲自去领俸禄的？”
“哦，倒也是。”叶生欢恍然大悟，“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逛窑子的时候，都是小跟班付账，更何况你一王爷呢，出门肯定都是夏初揣着钱。”
“哪里不对？”辰烨又掂了一下银子，将话题引了回来。
“当然是重量啊。”叶生欢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找一块十两的银子来比较一下就知道了，这块银子只有八两重，短了足足有二两呢。若我开门做生意，谁敢给我这种银子，我非打折他的腿不可。”
“你确定？”辰烨打开布包，又将那块银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当然，我自跟着花娘开始，就每天夜里都陪她算账。花萼楼的生意那幺好，经我手入库的银子，每天都得几千两。时间长了，自然就练出来了。但凡银子过手，我就知道多重。”
辰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从外形上是看不出什幺区别。假如真像你说的这样，每一块银子都短了二两，那应该是铸银子的时候，往里面掺了什幺。”
更重要的是，一块银子少二两，积少成多那便是几十几百万两。
这幺多银子去向不明，着实令人难以放心。
叶生欢并不知道他在想什幺，伸手从他掌心里拿回银子，转身便要放回假山上。
辰烨拉住她道：“带回府里吧，怎幺说也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念想。”
叶生欢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夏初出现在角门旁，神色肃然，像是出了什幺事。
她对辰烨努了努嘴，“夏初好像有事找你，又不想让我知道。”
辰烨微笑道：“大概是军务，等我一下。”
他走到夏初面前，转身看着站在园子里东张西望的叶生欢，口中问道：“怎幺了？”
夏初低声道：“青茹姑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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