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不知道自己在哪,只隐约记得凤青言送来的香很好闻,她凑近闻了一下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这里了,这里一片漆黑,周遭没有任何的光,也没有风,诡异的安静。
这种情况下换做一般的女孩子估计早已经吓得呼救起来,可是叶欢心大,胆子也不小,她向来只怕有实质的东西,至于黑暗或者幽闭什幺的根本吓不到她分毫。
这里的黑暗非常的奇特,人在其中,居然会生出某种自己本该在此安眠的错觉。叶欢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莫名地有点困了。
就在她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四周开始若隐若现的响起诵经的声音,同时前方却传来一股引力,似乎在引着她往前走。
她在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眼见的却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风景,周遭依旧一片漆黑,却隐隐可以看出她现在身处一坐山脊之上,她擡头看去,只见漆黑一片的天空里有着几条飘来荡去的七色光带,冷眼看去居然还有点梦幻的美丽,山下乌黑贫瘠的平原上,一条红色的河流蜿蜒曲折的俯在那里,肉眼可见那河边开满了大片大片红色的花,正在径自摇曳。
这时诵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在她附近。
叶欢转头四处寻找,只见离她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盘坐着一名年轻俊朗的僧人,他身穿一身灰色的粗布僧袍,平视前方的平原,目光如水,温润平和,即便是不笑也让人莫名亲近几分,令人联想到花树下执卷观书,飘然出尘的文人雅士,只是此时他手里的不是书卷,而是一串念珠,口中吟的也不是诗词,而是繁复的经文。
“请问这位大师,这里是何处?”叶欢一拱手问道。
有那幺一瞬间,那人本能的转头看她,随即脸上飞快地闪过猝不及防的震惊,稍纵即逝,随后,他就垂下眼,礼数周到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该不该来的我都来了,既然来了自然要弄清楚这里是哪里了。”叶欢一笑,走上前几步坐在临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直觉告诉她,那人的眼神并不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那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随即幽幽的道:“这里是冥界,是死灵之地,黄泉之所。”
“冥界?不会吧!这幺好看?”叶欢一愣,这和她听说的冥界可一点都不一样,她所听说的地府应该是百鬼哀嚎,刀山火海,可这里不但很安静,看不到一个鬼魂,论起风景来,还有些诡异的美丽。
僧人微微一笑,道:“世间万象皆由心生,心中有风景,眼前自有风景,心中有地狱,目所能及皆是地狱。”
叶欢歪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两人就这样静坐了半晌,僧人开口说道:“贫僧这里有个故事,不知女施主可有兴趣一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人给讲故事自然好。”叶欢笑着道。
“好。”僧人一笑,狭长的双目看向远方,缓缓的道:“话说,有一村庄在河堤下游,村民们男耕女织,生活和美,可是河堤附近居然住着一头妖兽,每年都要村民献祭一名孩童,村民们不堪这种压迫,于是群起而攻,与妖兽相斗,终于打跑了妖兽。谁知没过多久天降暴雨,河水漫延破堤,全村尽毁。”
叶欢歪头想了想,觉得这个故事无聊至极,实在没什幺好评价的,索性闭了嘴,听对方怎幺说。
僧人看了一眼她,微笑着继续说道:“女施主作何感想?”
“感想?”叶欢皱了皱眉,有种被师父考问的感觉,努力构思了一下措辞,道:“难道最后的大雨或者河堤是凶兽所为?为了报复村民?”
僧人不答,又道:“若我说,他们打的是一头守护河堤的神兽,女施主又作何感想?”
“守护河堤的神兽?”叶欢道:“那样的话,村民便是不知感恩,自作自受。”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僧人转头,看着远方,又道:“有一名守堤神兽,千年万年以来一直以一己之力守护河堤,作为交换,村民需每年进贡一名孩童作为谢礼,开始时村民为了全村的利益甘愿牺牲,可是年长日久,河堤一直平安无事,下游的村民便觉得每年进贡一名孩童实属荒谬,或许没有神兽的守护河堤而也是安然无恙,于是有心之人开始将神兽传为凶兽,谣言越传越恶毒,最后竟集合人手要将其斩杀,神兽一气之下弃堤而走,最后河堤崩溃,全村尽毁。”
“那如果这幺说来,这本来就是个交易。”叶欢皱眉道:“用交易换取守护,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僧人微微侧耳,问道:“那女施主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叶欢想了想,道:“既然是守护自家河堤,保自家平安,派一个和此事毫无关系的外人自然不合适,我觉得守堤这事应用村中人,这样他们为了亲人爱人也会拼死守护,而单凭责任或者利益去守护而并非真心,自然不能长久。”
叶欢说完,却见僧人迟迟没有回复,半晌,他才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道:“女施主说的对,即为守护,自然是要为心爱之人才会真心。”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浑圆的珠子。
珠子也不知道是什幺材质,不过指甲盖大小,里面却像是有一团七彩的火焰,看上去流光溢彩,把叶欢的眼睛都晃了一下。
僧人用灵力将珠子送到叶欢面前,那东西刚一触到少女的皮肤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咕噜噜的在她手腕上滚了一圈,随即凭空生出两条银色的细线,缠绕在了叶欢的左手手腕上,那耀眼的光芒随即一暗,再去看时,仿佛只是一枚普通的琉璃珠。
“这是什幺?”叶欢不解的问道。
僧人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欢的手腕,道:“有人寻你,女施主你该走了。”
说完,叶欢只觉得自己背后有股力量在拉扯自己,随后她像是被狂风刮起的树叶,毫无重量的随风飘起,下一秒已经落在了一个熟悉无比的怀抱里。
“欢儿,你没事吧?”君无涯焦急的声音在叶欢耳边响起,她定睛一看,天空中挂着一弯新月,四周是林立的房舍,身后则是靖安侯府的大门。
“欢儿,欢儿,你怎幺了?哪里不舒服?”君无涯的声音已经带了点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了一般。
叶欢急忙摇头,道:“没事,我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
君无涯的身体明显一松,随后他将怀里的人儿紧紧搂住,一遍一遍吻着她的额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侯府里,害你被人算计离魂,对不起。”
“离魂?”叶欢从君无涯的怀里挣扎出来,瞪大了眼睛道:“师父是说我现在只是魂体?”
说着,她擡起自己的双手,果然发现自己确实处于半透明的模样,她急忙再去看君无涯,只见他也和自己一样。
“那师父你这是强制离魂了?”叶欢虽然灵力不行,但是该学的基础知识还是学过的,此时的一切她已经立刻明白。
其实寻找离魂之人的魂魄有无数种方法,可无论是招魂,还是追踪在时间上都有延迟,可这些方式只对游魂有效,若是被困住的魂魄就不一定有效了。
而最快且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有人强制脱体离魂,随后用自身灵力和魂魄的力量将对方强制召回,这种办法不单单对四处游走的魂体有效,就是对被法术、秘术强行困在某地的魂魄也十分有效,唯一的缺点就是会对施法之人的修为有着极高的要求,而且施法之后还会对魂魄造成损伤,少则三天,多则一月灵力尽失,所以几乎没人会这幺用。
“这是找你最快的方法。”君无涯道:“我不知这次的离魂到底是个意外还是有心人恶意为止,所以我只能用这种办法先将你强制召回。”
只有她在眼前,他才能安心。
“无涯!”叶欢心头一暖,伸手紧紧搂住君无涯的腰,道:“我没事的,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君无涯舒了一口气,道:“我们赶紧回去吧!离魂时间太长对魂魄有损伤。”
待叶欢睁开眼时,就看到此时她的屋子里也是站满了人,除了几名尚清派的弟子,还有几名侯府的随从和请来的大夫,而君无涯正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欢儿,可有哪里不舒服?”君无涯毫不避讳的紧紧攥着她的手,焦急的问道。
“没有,我没事。”叶欢说着就要坐起身,谁知,她魂魄刚刚归位,肉身还未适应,这一动顿时一阵发晕,向前一倾,直接扑进了君无涯的怀里。
男人身上的熟悉的梅香让她心中一安,索性赖在对方怀里不出来了。
看着她这熟悉的模样,君无涯宠溺的一笑,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在怀里放好,掏出一枚丹药递到她嘴边道:“这丹药是助你稳定魂魄的,乖,把它吃了。”
叶欢乖乖的把药吞了,君无涯立刻将准备好的百花蜜丸喂给她,蜜丸入口即化,只留满口甜香,轻松就化去了丹药的苦味。
这一切动作暧昧十足,却又做的行云流水,仿佛再自然不过,让旁边众人看的十分尴尬,申忘忧更是耳根泛红的把头扭向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