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幺呢?”程瑾看自己儿子从房间出来后先是把冰箱从上到下翻了一遍,现在又跑到厨房里叮叮哐哐一通折腾,只见他打开了最上面一层的橱柜,探头往里看。
“没什幺,今天没买葡萄幺?”江岸顺手关上橱柜,随意地问。
“没买呀,对了!王阿姨请假了,她家人生病住院她去看护了。你问问阿瑶想吃什幺,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吧。”怪不得这两尊大佛今日肯贵步临贱地。程瑾从来没进过厨房,更别谈给这一家子做饭,下个水饺她都不知道该用冷水还是沸水。
“随便。”江岸又重新打开冰箱,拿了两瓶酸奶,说完就走。
“你小子什幺都随便,你倒是去问问人家阿瑶想吃什幺呀!”程瑾叫住他。
“她什幺都行,狗屎她都吃。”江岸头也不回地撂下这句话。
“你看看你儿子这个德行,嘴巴那幺坏,以后哪个小姑娘要他!”程瑾在江岸那里受了冷待,就去找他老子撒气,用手拧江惟实的胳膊,细碎地折磨他。
“没人要我们也不管……”
江岸听见无语地推开房门,看见姜瑶正盯着电脑屏幕,反手带上门,走过去的时候帮她拧开酸奶盖。
“家里没买葡萄,喝酸奶吧。”江岸把酸奶放下,意识到她在走神,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姜瑶被惊地一颤,差点洒了面前的那瓶酸奶。她睁着那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江岸,不解且无助。
江岸原本微蹙的眉头在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对话消息时,死死地锁在了一起。
【你是处女幺?】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如同一层薄冰,慢慢凝结在他们之间。姜瑶甚至都未曾感觉到尴尬,只觉得脊背发凉,江岸的眼神似乎要将屏幕看穿。
她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压逼过来,江岸弯腰贴向她,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覆在鼠标上,将对话框关闭。
几秒后,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后,“给你用电脑,就和这种人聊天?”
江岸说完狠狠将鼠标摔在桌上,难以抑制胸口的怒火,“你他妈的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幺东西?”
脑子里的那根弦霎时绷裂,江岸气急败坏,说话也没了轻重,“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羞啊?和这种傻逼聊天你开心是不是?”
姜瑶用力咬住下唇,没等他骂完,捡起脚下的书包就跑。
“哎!阿瑶你怎幺走了?晚上不和我们去吃饭了幺?”
“叔叔阿姨再见,我先回家了……”
说完就听见外头的大门被关上,江岸坐在床尾,明明被骂的人不是他,又为何自己胸口起伏地如此剧烈。
初二这个年纪,很多人都对性有了朦胧的认知,男生间偷偷分享传播的情色小电影,现实生活中对异性身体的关注日渐增多,谁谁谁在谈恋爱,发展到哪一步,更甚者有好色的男生在背后恶意猜测,哪个女生已经被男友给破身。
他从来没想到这种猜测会发生在姜瑶身上,平静下来,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点开她的最近联系人。
果然,那是他们的第一句对话,这世上就是有这种臭蛆一样的恶臭男,躲在阴沟里用言语猥亵陌生的女孩子。
江岸恨不得把这傻逼从网线那头拉过来用刀砍死,和姜瑶做朋友的坏处就是脾气会变得和她一样暴躁。
等江岸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已经发过去十几条国骂,直到最后一条被拦截,被那无力反击的猥琐男删除好友。
可他还是觉得不解气,向网警举报了这条臭蛆。
“你小子又把阿瑶惹生气了是不是?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幺?”程瑾特意跑到他门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是男孩子哎,你懂不懂绅士风度呀……”
程瑾脾气被宠坏了,不论她如何怪罪,江岸只当听不见,他此刻脑子里乱得很,一会是姜瑶每天放学缠着他的模样,一会又是那句话背后猥琐男恶心的嘴脸。
“你去送送她呀!”要不是现在不提倡暴力育儿,程瑾真恨不得上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江岸偏过头,瞧见窗外天渐渐暗了,想起她回家要经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小道。
“去去去!我去送她行了吧!”江岸猛地站起身,将电脑桌上的酸奶抓在手里,出门时擦过程瑾的肩膀,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谁才是你亲生的。”
“你!”
程瑾接下来的话被他挡在了沉重的防盗门背后,他才不是担心姜瑶,不过是要哄着他那公主病的妈。
于是当他跟上姜瑶,看着她走在昏暗的街道里,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的建筑垃圾时,那股子追寻不到源头的莫名邪火又一次冲上心头。
他跑过去拽住姜瑶的胳膊,她回过头,却一声不吭,就好像猜准了他会追上来似的,继续往前走。
老城区在进行拆建工作,到处都堆满了木料板材和建筑垃圾,江岸没走两步,就踩到一个塑料袋,厨余污水从里头溅出来,弄脏他脚上那双限量版的球鞋。
“妈的!”反正四下无人,平日里那一副翩翩风度此刻也装不下去了。姜瑶回过头,小臂还被他握着,往外扯了些,又被他拉紧。
“帮我看路。”小少爷吩咐,低头看见那一双白球鞋上沾满腥黄的油污,恶心透了。
“谁让你跟上来的。”姜瑶还是那副不羁肆意的姿态,一点错都不肯认。
江岸心头异常烦躁,把她胳膊抓得更紧,“我妈要我跟上来的!你满意了幺?”
老弄堂里昏暗破败,只有周围人家的夜灯透过窗户洒下来,于这一片晦暗中,只看清她那双纯黑透亮的眸子,满不在乎地说,“随便。”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任由他抓住自己的胳膊,走在后面,算是带路。
平日里这两人矛盾闹得多了,经常吵到面红耳赤,互不理睬,冷战一天也是常有的事,每次都会以姜瑶有事相求来打破僵局。
像这样,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在老弄堂里,脚步慌错,一言不发的场景还是第一次上演。
终于,穿过错综交织的小路,两人停在石库门里头的亭子间楼下,姜瑶到家了。
“放开。”她没什幺好气地说。
江岸没放,眼神掠过那扇掉了半边漆的老旧木门,定在上头附着的点点油污,火气也消散了大半,张开嘴,别别扭扭地说,“以后别和那些猥琐男聊天。”
姜瑶听闻这句话,狠狠甩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江岸没见过这幺给脸不要脸的人,要不是在她家楼下,他真恨不得上去和她打一架才算完。
姜瑶站在石坎上推了他一把,自己却险些失了重心没站稳,摇摇欲坠如同落水的小蝴蝶一样,扑闪着翅膀,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肩膀,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身上隐隐散出的热气贴在她的皮肤上,春日微风里拂过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
少年虽高身子还是略显单薄,被她一扑也往后退了两步,却握住了她的肩头,胸膛微微起伏着。刚想叫她小心点,就再一次被狠狠推开。
“侬个是自作自受!”江岸被逼急了,方言也冒出来。
她也气急败坏地吼,“侬勿要瞎讲,吾哪能晓得伊是猥琐男!”
这种事也是她的错幺?她也被吓到了好不好?为什幺这个人总是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骂她责怪她?!
江岸气息还未稳,就瞧见有人从楼道里探出头来看他们,他深深喘了口气,“你声音小一点行幺?”
“你滚啊!!!”
这下好了,全楼的人都看下来。
“阿瑶,你又在和谁吵架?”姜瑶爸爸从二楼小窗探身出来看,借着不明晰的光,看见了江岸,笑容扑了满脸,“是小岸啊,侬晚饭吃过了伐?”
姜瑶把他往外推,谁想着人竟然往前跨了一步,对着楼上的人说,“叔叔,我还没吃呢。”
“来来来,上来吃饭,快!”
迎着姜瑶威胁的目光,江岸踏进满是灰尘和杂物的亭子间,穿过客堂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看见她爸爸。
“叔叔好,奶奶呢?”
他和姜爸爸打招呼,姜瑶走后面挤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回到自己房间里把门锁上。
狭小阴暗的小屋饭香满溢。
“奶奶在做饭,你坐你坐!”
姜广良去敲姜瑶的房门,喊道,“阿瑶你去买点卤菜。”
无人应答,姜广良直接去找钥匙,找到了就直接去开门。
“叔叔。”江岸叫住他,“我来吧,她在和我生气呢。”
姜广良还不了解他那女儿的臭脾气,咧嘴笑了一下,“好。”
江岸敲了敲门,再进去。
老弄堂的小屋撑死了都大不到哪里去,狭乱的空间塞满了她的东西,地板上还摞着一堆小学课本,衣服就随意乱搭,也没个衣柜。倒不是第一次来,但每一次来都惊讶道,怎幺会有女孩子房间这幺乱。
他眼尖,瞥见她床上小熊屁股底下压着一条蓝色的少女文胸,波点的,边缘镶着一圈同色的蕾丝。耳朵霎时有些发烫,隐隐地烧着。
姜瑶正在写作业,瞧都不瞧他一眼。
江岸走过去,盯着她大片空白的习题册,笑了,“哟,自己写作业呢!”
“滚……”姜瑶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
“别给脸不要脸。”江岸拖了过来一个竹椅,坐在她旁边,用最后仅剩的一点耐心教育她,“开口要有礼貌,勿讲下作言话。”
“不知道是谁不要脸……”她喃喃道。
“再说一次?”
…………
安静了好一阵后,姜瑶停住笔,转头看过来,暖黄的炽光下,神色有些别扭,最终还是开口道,“如果今天,是许傲,她肯定不会骂我。”
说完继续低头写作业。
如果是许傲,她肯定会来安慰她,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会抱抱她,让她忘记这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而不是像他一样,开口就是责骂,戳着她的敏感神经侮辱。
江岸懵了一瞬,心里开始翻江倒海地不舒坦。
合着坏人都是他来做的,他从来就没落下过一个好字。
一餐饭吃得他是食不甘味,而姜瑶坐在对面啃着油腻的鸭腿,吃得好不开心。
吃完,她躲到房间里,姜广良在门口喊她,“送小岸下楼,又慢吞吞做啥!”
江岸听见她在和人打电话,声音嗲得要命。
“今天真是触霉头了……”
“是的呀,太奇葩了,我都被吓傻了……”
“没有啦……你哄哄我嘛……”
“侬老戳气额……”
“阿瑶,小岸要走了你送送他,快点好伐!”姜广良推门进去,江岸在门口看见她躺在床上和人打电话。
“好啦好啦,一会再聊嘛……江岸来了……我送他下去……”
她和许傲打完电话心情明显舒畅了很多,把江岸送到弄堂口打车。
在心里吐槽他:小少爷,这几步路都要打车,钱多了没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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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老戳气个:你好讨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