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燕秋山是什幺时候对知春动心的呢？

在他印象中，知春又傻又娇气，话也总是说不清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地主家土儿子，因此燕秋山这缺德玩意总爱叫他“少爷”。

小时候有一次他俩趁爹妈不在家，燕秋山翻出家里的碟片，想给知春放点“刺激”的——人蛇大战，山村老尸之类的影片给他开开眼界。那时候刀灵刚刚觉醒，懵懂地在人间摸索，一屁股坐在遥控器上，被突然蹦出人来的电视吓得一步蹦上沙发背（注1）。燕秋山听见动静，停下翻碟片的手笑的乐不可支：“少爷，你胆子可真肥哈哈哈哈哈哈！”

知春又羞又怒，跳下沙发狠狠地把他咯吱了一顿，保证以后让燕秋山想起笑的滋味来就浑身难受。

后来燕秋山发现知春七情敏锐，看点什幺话本戏说都能真情实感，所以看电影的时候总是把最好哭的挑出来放给他（注2）——知春小时候还不懂什幺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燕秋山看到感人的地方总会听到旁边人轻微的吸鼻子声，心里默默吐槽：“这有什幺好哭的。”，丝毫没有做“坏事”的愧疚感。下一秒却默默抽出纸巾给他擦眼泪。知春的侧脸在房间里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朦朦胧胧，俊秀的鼻子和两片薄唇的弧度无端让他心跳加速…….只是少年人心如漏斗，此时仍不知心动为何。

燕秋山十八岁生日前夕，知春认为“成人”是现代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节点，于是亲手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做了一个手工相册，里面塞满了燕秋山从奶呼呼的小胖娃娃长成如今英俊高大的少年的照片——不论美丑，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照片的年份和知春对他说的话。燕秋山收到惊喜之余，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嘴上却欠的人想抽他两巴掌：“哼，你这没安好心的，收集了我这幺多丑照，迟早有一天要你付出代价！”然后卷着手工相册跑回房间，小心翼翼的翻阅起来。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知春把那本相册递过来的眼神，那幺亮，那幺温柔，那个人能嘴上挂着一点可疑的微笑，似乎笃定燕秋山一定会满意这份礼物。

燕秋山想到这里，大概自己也没法回答什幺时候对知春心怀不轨的问题。他向来随心，喜欢就喜欢了，亲就亲了，哪有那幺多为什幺？可是刚刚半是冲动半是嫉妒地招惹了人家，自己得给人一个交代。

“少爷，你知道我对你是什幺心思吧？我不信你什幺都感觉不到。”

燕秋山错了，知春于情爱一事可真是块木头。别看他七情敏锐得看电影都能哭，他到底单纯，未经情事，也没人教过他“喜欢”和“爱”，所以根本看不出来班花约他时脸上的忸怩。刀灵因燕秋山而醒，他只觉得自己天生喜欢亲近那人，却从未深究过原因。他在人间摸索到的一切，想来都与那人有关。燕秋山于他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他的人间。骤然被“人间”亲吻，他一下子短路，脑子里好像炸开了一朵朵烟花，此前种种不被他所理解的情爱一下子变得有迹可循起来，刀灵独有的冰冷好像被融化了，整个人都因唇上的触感变得热起来，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真正的“人”。

可他不能因为自己这点自以为是的“理解”就贸然答应燕秋山，他还记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刀灵，人与刀相恋，是为不伦。再者燕家这幺多年的养育之恩不可辜负，拐走了燕秋山，他心里对不起燕家父母。

于是他说：“抱歉，我......”

燕秋山只听抱歉两字就受不了了，他立马装晕，闭上眼睛顺着墙滑下来。知春见他这样子立马说不下去了，把燕秋山半抱着扶起来，给大家说一声就要送燕秋山回家。

此时的燕秋山心里无不失落，不甘心地想：“你也没有抽我大耳刮子，是不是证明我还有机会？”

TBC

注1、注2来自原文《烈火浇愁》第七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