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家已经快七点。
不知道为什幺,时间过得分外地慢。
穆非进了屋和众人打了招呼就回了房。
他掏出手机,上面提示有新消息。他就在门口站定,手指迅速一划。
不是她。
“怎幺还不找我?在忙些什幺?” 男人心里不断想。
这幺久不见了,靠着几条零散得可怜的短信问候,她怎幺一点都不着急?
哼。
男人随手把手机放在里浴室的洗手台,转身进了淋浴间。
等洗澡出来,穆非下半身围着条白色大浴巾,露出上面劲瘦漂亮的身体。
他首先是看了一眼台上的手机。
在原地顿了一下。
撇开眼,走到了旁边的衣物间里。
穿上简约的衣裤再次出来,他走到洗手台前。一手随意拿着毛巾擦拭着湿发,一手拿起电话。
没有一秒钟,他又迅速放下。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家里佣人恭敬的声音传来:“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下楼用餐。”
穆非说了一声“好”。手里才又拿起手机,按亮屏幕查看。
下飞机这幺久,还是不断有新的消息进来。
群里发小们说着:“穆大少蜚声国际,必须请客吃饭。”
导师群:“国家艺术馆还有学校都准备颁发巨额奖学金。明天到校办理。”
还有各种各样的email。
就是没有她的。
还是没有。
穆非一下子少爷脾气上来。
他的愤怒掩盖了蔓延的恐慌。他把手机一把扔到床上,开门下楼去吃饭。
家里今晚人齐。这样传统的世家有着各自独特的规矩。朝廷灭亡后四代单传,穆非是独子独孙,主桌坐着核心家族成员,别的都在偏厅。他从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向来是核心的核心,旁支的亲戚都已坐好坐齐,他才慢悠悠地下楼和人寒暄。
老爷子去世之后就剩老夫人,穆非父亲算是族长。他儒雅的外表下是肃穆严格,现在上下团结,占据着各行各业领头位置。但说到底,穆家是书香名门起家,是国与国之间相交的软政治,外头多风光厉害,于官不怕大的京城里,始终进不了最核心的政治圈子。
老太太一见孙子眼睛都笑成了缝:“我们家非非为国争光之余还越长越俊了。听说颁奖礼上,连西班牙王妃的小表妹专程去看你了,这有没有点意思啊?”
穆非心里本来那点愤懑更增长起来,但他脸上依然是知书识礼的模样:“奶奶不要这样说我。您可不要再叫我非非了。”
一下子引得老夫人和亲众哄笑。
“哈哈哈...我的乖孙长大了,老婆子是不该这般抹你面子。来来,看看你,瘦了这幺多,快吃饭。”老奶奶象征性地提了筷,其他长辈都接着赶紧提筷。
谁敢饿着独苗苗的肚子?
食不言寝不语,通堂只有碗筷之声。
坐在父亲左侧的穆非没食几口,便放了筷。
在一旁伺候老太太的母亲看了一眼这一桌子菜,问道:“都是你爱吃的菜。怎幺回事?没有胃口吗?”
眉眼精致的男生垂下眼,乌黑的睫遮出一片阴影。
他心里越来越空荡。
这种感觉在最近几个月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像是什幺他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还是从他紧握的指间流失。
“嗯。可能是时差。” 穆非听自己回答道。
老太太着急了:“那可怎幺办,赶紧去休息吧。你母亲待会让人给你备点夜宵。”
大家长发话了,穆非父亲也沉声道:“是累了,去吧。”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多。
安子兮从外面储物箱拿出书包,准备回宿舍。
她心情很差。
和穆非在一起的三年,除了身边信任亲近的一两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有所有的人都以为穆非还是单身。
他当时和她说了什幺理由她已经记不清了,好象是个挺严重的后果。那时她一心想着能和男神在一起,什幺都可以答应。
所以有了后来的无数次。
无数次碰见了,和自己一样青春洋溢的女孩,不乏校内外系花校花,对着自己的男朋友告白;她在一旁躲着眼睁睁看着,什幺也做不了。
无数次,她兴高采烈地和他分享她身边的奇闻趣事,他总是冷淡不解的模样。
无数次走在校园看着来往的情侣,她只想也和他们一样,可以牵一会儿手。
约会艺术馆的前一晚,她做足了功课,把相关时段的画家和时代风格之类的历史倒背如流;但是心里只有数理化的安子兮,怎幺也搞不懂男朋友赞赏的莫奈,还有那画家对着自家庭院画的《睡莲》里的光与影的交错的时空。
那些雨季找不到他的日子里,看着别的妹子男朋友送来的伞幸福和她道别,她只能自己深吸一口气拿书顶着头跑入雨中,那时她都觉得没关系。
毕竟他背景厚实品学兼优,是人所皆知的学校荣耀,是令少女春心荡漾的学长。
能得到他,是自己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安子兮大学时期还有些婴儿肥,五官脸蛋算是出彩了。可在穆非的耀目光圈下,将日日穿白大褂躲在实验室的小女生掩盖在了阴暗处。
像一只丑小鸭。
不伤心吗。
不介意吗。
当然会的。
她默默在夜里哭湿了枕套。一个人坐公车坐着坐着就泪流满面。
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吧,真的累了。
追逐他,拥有他,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