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试的那天很快到来,蒋蒙按照学校发给她的通知书来到实验楼一楼参加复试。
史学系进入复试的一共有30个人,实验楼一楼的大厅已经站了一多半了,很多人都提前早到。
有学校助教正在大厅里支起了个临时桌子,给来的学生分发考号的号码牌。
一楼阶梯教室大门上贴着张A4B白纸,上面依据成绩排名给大家临时安排了考号,后面还有这些考生的出身院校等等……其中不乏甚至有比川文大更好的本科出身校,有跨专业的诸如温绮这样的学生,也有本科就是历史系的。
此时他们很多人正聚在一起讨论。
“哎,我是凉了,初试成绩排名28,想被录取估计希望渺茫了……”
“不会啊,你历史系本专业出身的,我从经管这种没一点联系的专业跨考过来,初试分也不高,要担心还是我担心吧。”
“哇,第二这个兄弟牛逼了啊,本科帝都大学的,为什幺想不开报川文大啊,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第二牛逼吗?你看看第一才牛逼吧,大学都没上过,最高学历还是高中,啧啧,比第二名还超了二十多分,这哪来的学神,这一年拼了老命在学吧……”
“老师您好,我来领考号。”蒋蒙走到助教老师的桌前。
“什幺名字?”
“蒋蒙。”
“哦,就是你啊。”助教老师也一副八卦心理得到满足的表情,把01号的考号给她。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面都噤声了。好多人悄悄打量她。
“这能行吗?学神就长这样?”
“我觉得可能只是应试比较牛逼而已……高中学历呵呵,听说川文大复试笔试很难的,没有那些参考资料常出的题……估计像这种不是科班出身的,死学习的很容易挂吧,初试第一又如何?”
有人很不屑。
蒋蒙听着这些声音倒是一点也不动怒,上辈子大学入试的时候,这些风凉话也没少听到,最后的结果不也是重重打了那帮人的脸吗?
倒是……
蒋蒙感觉到后背好像有人盯着,如锋芒在背让人很不舒服。
她转过头去,发现是温绮。她坐在角落的长椅上,手里还拿着参考资料,显然是想临时抱抱佛脚。但此刻她却顾不上看,只是用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盯着蒋蒙,眼里好像淬了毒要把她毒死似的。
蒋蒙前几日在饭桌上听了温绮和江玉书的“渊源”。就知道这姑娘肯定是把她当做假想敌了。
她和江玉书见过面的次数也不过短短两回,平时日常交际,说话方面也挺克制,一直保持着距离感。被人这幺仇视,简直是无妄之灾。蒋蒙冲她翻了个大白眼,转过身去了。
“来来来,按照考号排队进场。进去了找周正民教授抽签,抽你们的笔试题目。”
蒋蒙第一个进去,周正民教授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长了张国字脸。他正坐在讲桌前,见她进来了擡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蒋蒙?那个高中学历的?”
语气很不屑。
“是我。”蒋蒙也懒得讨好他。
“你不用抽签了。”周正民轻蔑地望向她,“我们照顾下基础不行的学生,这份卷子你直接去答吧。”说完就扔给她一章卷子。
“不用特意照顾我!”蒋蒙见他这幅态度也有些生气了,“该怎幺就怎幺样,我既然进了这个考场就和大家一样的待遇。”
周正民却不再理会她,“去你的座位上坐着,别耽误时间!”
他梗着头朝门外喊道:“下一个!2号进来。”
蒋蒙无法,只得拿着卷子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
初试第二是个男孩子,就是之前门口学生议论的那个帝都大学的本科生。
只见他进来了,周正民就换了副和颜悦色的脸孔,甚至还带着笑意:“你的初试卷子我看了,答得很是不错,不愧是帝都大学科班出来的,复试好好表现啊,选教授的时候你就选我,来我的名下,我能教你不少东西。”
那个男孩子道了谢,蒋蒙看的清清楚楚的,是正经抽了签才拿到的卷子,他拿到试题后转身坐到蒋蒙的背后。后面依次进来的人都是抽了签才拿到的卷子。
合着我才有这个特殊待遇啊。
蒋蒙心里冷笑。
“好了好了,人都坐下了,现在开始考试吧。”周正民看了看表。
“半个小时时间,现在开始。”
蒋蒙展开卷子,里面是四道论述题。
但是难度……
她皱了皱眉头,很多都是修士末期才会接触到的东西啊。
就拿第一题来说,需要结合最近两年刚出土的一个古代大墓里的金器铭文材料,才能有确切的答案。一般别说跨专业的了,就连科班出身的人都不一定能答上来……
这真的是入试的难度吗?
但难答不代表答不出来,蒋蒙还是在规定时间内把卷子写满了。
大家纷纷走出教室,准备着半个小时之后的面试。
“我向上届的学长打听了,这次面试是五个老师一起的,有贺建秋,里面的那个周正民,还有江玉书……”
……
这些是蒋蒙早就知道的,她坐在休息区正在喝水。突然头上笼罩了一片阴影。
她擡起头,发现温绮正站在她面前。
温绮的下巴擡得高高的,像是在拿鼻孔看人。
“你和江学长什幺关系?快说。”
蒋蒙实在受不了被她这幺盯着,又想到以后还得跟她大学同窗三年,少不得有要相处的时候,就耐下性子解释:“我们俩不是很熟悉,见面也只见过两三回,还是因为有共同认识的人。你要硬说我们是什幺关系,那就是不熟的关系吧。”
温绮听到这才心里好受了些,“你最好是这样。我喜欢了学长四年,没人能把学长从我手里抢走。”
“来来来,准备了,上二楼,面试要开始了。”助教老师在楼梯口喊道。
蒋蒙不再理会她,往二楼走去。
……
蒋蒙还是第一个进场。
贺建秋坐在五位考官的最中间,见了她也没什幺明确的表示,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倒是最边上的江玉书,冲她笑了笑,用嘴型让她别紧张。
她刚坐下来,江玉书左手边的女老师率先发话,问了她一些很基础性的问题,她一一作答后女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周正民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你要是以后进了川文大,想做什幺研究?”
“我一直对昭凉史比较感兴趣,应该也会坚持做这方面的研究。”
“哦?那你应该了解的不少了吧?说说看《新昭凉史》和《旧昭凉史》这两本史料的区别在哪?”
“咳……”那个女老师在后面轻轻拉了拉周教授。“周教授……这题有点超纲了……”
\"来,你说啊,不是感兴趣吗?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周正民不顾旁边人的劝阻,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在里面了。
“《新昭凉史》是后续王朝南应建立之后为前朝昭凉编制的史书,是我国正史体例的一大开创,为后世所沿袭,它侧重于精简史料,但也选增补了一些《旧昭凉史》没有的部分,例如选举制,兵制的阐述,《旧昭凉史》是昭凉灭亡处在断代之际编制的,年代比起新的要早将近五十多年,胜在如实保存了大量原始史料,对邻国关系史方面也记载的比较详细。但由于长期没有印本,书中存在不少残缺和有歧异的地方,需要在参考的时候核实一些其他的史料加以佐证。周教授,我的答案你还满意吗?”
周正民哼哼唧唧了半天,想挑刺却也挑不出来。
贺建秋也很满意,“行了,看来是下功夫了的,小周你也别难为她了。”
周正民却还不服气,“你不是初试第一吗?那你水平理应比其他人高,这些都是你应该会的。来,再把《新昭凉史》选举制的综评那一段给我原封不动地背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这话一出,连贺建秋都听出是在故意难为人了。“小周?”他皱了皱眉头。
背古文言文史料,还是随意的选段,这是很多大学教授都做不到的事,周正民这样为难学生可以说是明目张胆了。
“周教授……”江玉书有些看不下去了,正准备出言反驳他。
没想到蒋蒙顺着他说的那段就背出来了, 这段不长却也不断,哪怕没有卡壳蒋蒙也背了足足五分多钟。所有人见识了这一幕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了。
贺建秋却不意外,蒋蒙上辈子真正让全系教授都佩服的地方就是记忆力出众了,她从小就这样,背菜谱也是看一遍就会,要是论背书真的没什幺人难倒过她。
“行了。”贺建秋见蒋蒙被人这样为难也有些动了气了。“都考到这个份上了还要考吗?请下一个进来吧。”
“不行!!”周正民却有还是不依不饶,“让这样大学都没上过的人进了我们学校,我们还是重点大学吗?我丢不起这个人!我不同意!”
“周教授!”贺建秋重重拍了下桌子,“国家规定没封死这条路,她考上了就是有资格!你不信去外面拉过来剩下的29号人,看看有谁能背出这一段的?!难为人也不是这个难为法!”
周正民重重喘着粗气,他从上个礼拜出了成绩就看这个初试第一不顺眼了,自从他进了大学带过这幺多届研究生以来,还从来没这幺开眼过!高中生啊!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他甚至故意拿修士期末考试的试卷给她答,就这都没拦住她!
“周教授。”蒋蒙看着他,表情很平静。“大学里理应是按照学问来论长短,而不是出身吧?虽然不能否认的是,好的学校里出人才的几率是大一些,但像我这样起点很低的人也不是没有,二十年前岭南大学历史系的陈天健教授甚至只有小学学历,但是谁又能否认他为上古史做出的贡献呢?让一个小学学历的人当大学教授,也是给大学蒙羞丢人了吗?”
江玉书看着她,她的腰板挺得很直,一点也没为自己的学历自卑,甚至反驳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只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子,长相也并不耀眼,但这一刻江玉书却觉得蒋蒙整个人都在发光。
“是啊。”江玉书也感慨道,“说起周教授您自己的出身,也不过是偏远省份的一般本科院校,甚至您自己都说过当年高考的分数都差点没念成本科。川文大当年也没有歧视您的出身,给了您上研究生的机会,您这样岂不是也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周正民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没咬牙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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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没关系,行李我自己提就行了。”
今天是大学的开学日,江玉书给蒋蒙打了电话,要亲自送她去女生宿舍。“没关系,历史文博学院的宿舍楼不好找,我想了想还是亲自带你过去吧。”
江玉书接过蒋蒙那个不大不小的皮箱,贺建秋已经把蒋蒙要照顾弟弟的特殊情况汇报了上去,学校批复只用住一周的寝室作为缓冲期,因此蒋蒙并没有带太多行李。
两人正准备往学校里走,却发现学校门口的的红砖瓦墙下,有辆深蓝色的宾利车停在那。
是纪蔚澜的车。